那段原來以為單調而枯燥的時光,現在看來,竟是那麼可貴,那麼難忘。
“李君,你個細別還敢偷懶!”
一聲吼叫打斷了李君的沉思。
這是工頭何偉的聲音,“細別”在昭陽方言裡相當於“小傢伙”的蔑稱。
由於李君身材瘦弱,幹活又笨拙,何偉一直都看他不順眼,動輒連吼帶罵,不是嫌他力氣小動作慢,就是諷刺他到工地還戴個眼鏡裝斯文。
前幾天何偉在米粉店調戲老闆娘時,正好被李君當場撞見,懷揣著俠客夢的少年自然立馬出聲喝止,從而使得何偉懷恨在心,出於報復,這就安排了李君要在三天之內搬三萬塊磚。
一塊磚重五斤,三萬塊就有足足七十五噸。別說李君這樣的少年,就算是工地上最精壯的漢子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內搬完。
明知何偉這是利用職權公報私怨,但李君也只能默默接受這個不可能的任務。
這兩天來李君早上一睜眼就開始搬磚,到了晚上筋疲力盡才回工棚休息,到現在也才搬了一萬出頭。
這對以往一天搬四千塊磚的少年來說,已經是體能的極限了。
“是不是搬不動了?”何偉兩手叉腰,腆著個啤酒肚,趾高氣昂地說,“別說叔不照顧你,只要你當著所有工友的面給我磕頭認錯,叔這次就饒了你。”
“我搬得動。”李君站起身來,“我沒有錯。”
“死鴨子嘴硬,看你還能犟到什麼時候。”何偉冷哼一聲,“明天我來的時候要是看到磚還沒搬完,就扣你個細別十天工資。”
十天工資就是一千塊錢,這對李君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為了能多寄些錢回家,他幾乎每餐都是啃兩個饅頭喝幾碗白開水,半個月才會去吃一回牛肉粉,算是開葷。
在這麼艱苦的情況下還被扣掉一千塊錢的話,對李君來說,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然而,何偉是工頭,李君只是個小工,想要反抗幾乎是不可能的,也不現實的。
先前他就曾看到過一個曾經的工友因為拒絕服從何偉的工作安排而被當場開除。要是李君反抗的話,以何偉的脾氣而言,絕對是同樣的結果。
李君也想過,他大可以逞一時少年意氣,狠狠地懟何偉一回,然後拍屁股走人。
可是接下來他能去哪裡打工?以他現在的情況,想找一份能像現在這樣月入三千的工作並不容易。
就算能找到,從面試到等通知到上崗,再到發工資,得需要多長時間?
況且,八月份的工資還沒有發,要是跟何偉鬧翻,必定休想拿到一分錢了。
這可是父親的救命錢。
看著何偉揚長而去的背影,李君咬了咬牙,將現實的不公嚼碎了吞進肚子裡,揉了揉痠痛的肩膀,開始搬起磚來。
雖然已經過了盛夏,可秋老虎的威力卻是不可小覷,上午勉強還能忍受,過了中午,太陽就變得尤其毒辣。
接近四十度的高溫,使得很多人都只敢躲在工棚裡休息,可李君卻頂著火燒火燎的熱浪,每次搬著一百多斤重的磚頭,從磚垛到塔吊,一趟趟地往返。
頭髮像洗過一樣溼漉漉的,汗水從額頭大顆大顆地往下流淌,時不時滲進眼眶,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全身都被烈日烤得火辣辣的疼痛,相比起來,肩背處的酸楚反而沒那麼強烈了。
有好幾次李君都以為自己要堅持不住了,可是一想到家鄉的父親和母親,他不敢倒下,更不能倒下!
期間有好心的工友過來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