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地,前方拒馬槍陣破碎不堪後,加上那名最先撞入陣中的流州騎卒拼死攪亂,後邊的北莽弓弩步卒就徹底茫然了,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
更致命的還在這座血肉模糊的戰場之外。
李陌藩麾下的龍象騎軍沒有轉頭幫忙流州騎軍,而是徑直南下,衝向試圖支援步陣的完顏銀江部騎軍。
而寇江淮和徐龍象親自領軍的龍象騎主力,則毫不猶豫地向北疾馳,向步陣後方撞去。
李陌藩不再轉頭望向那座屍體累積的戰場。
那名年輕流州騎將,他並不陌生,名叫乞伏隴關,好像是年輕藩王親自從北莽帶入北涼的幸運兒,一開始在龍象軍擔任過伍長,後來去了茯苓軍鎮升任都尉,第一場涼莽戰事裡的牙齒坡一役,正是這名都尉打亂了涼莽雙方皆想誘敵深入然後一舉殲敵的精心部署,讓北涼都護褚祿山和當時的南院大王董卓事後都哭笑不得,所以年輕人一下子名動涼州關外,戰事結束後,因為龍象軍在流州戰場上傷亡極重,同時寇江淮作為名義上的流州將軍,也需要一支自己的嫡系兵馬,乞伏隴關就被從茯苓軍鎮抽調到流州,成為寇江淮麾下的三名騎軍校尉之一。
李陌藩忍不住心想,這個年輕人的確是個刺頭人物。
他甚至打算,這小子如果能夠僥倖活下來,多半是甭想當官了,要不然到時候自己厚著臉皮去跟年輕藩王求個情,好歹把這小子的命保住,再悄悄丟到自己手底下當個親軍統領?
在龍象軍主力的馳援之下,本就搖搖欲墜的北莽步陣從最早的足足將近兩萬人,十不存一!
步軍一旦被騎軍破陣,便是如此。
可是八千流州騎軍也僅剩三千騎而已。
那名渾身浴血的年輕騎將乞伏隴關,
是被殺神一般的徐龍象從屍體堆裡彎腰抓起,兩人共乘一騎南返。
傷亡慘重的三千流州騎軍,在寇江淮親自排程的主力龍象騎軍掩護下,撥馬撤退。
完顏銀江麾下騎軍在李陌藩部龍象軍的劇烈衝擊之下,陣型被搗爛得稀稀疏疏,最終還是沒能夠與北方的黃宋濮主力大軍形成包圍圈。
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支流州邊軍突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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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歸途中,在白馬遊弩手回稟軍情北莽主力並無追擊意圖後,這支流州大軍停馬暫作休整。
徐龍象、寇江淮和李陌藩三人碰頭,站在一起分別餵養各自戰馬。
李陌藩瞥了眼遠處聚集在一起的那股流民青壯騎軍,收回視線後,望向神情凝重的寇江淮,“這場仗,算是大勝吧?預期的北莽蠻子輜重營已經給咱們打沒了,至於騎軍互換,大致是以一換二,也在承受範圍之內,而且最後還一口氣把黃老兒那支攻城步軍也吃掉了,這筆賬怎麼算都是賺的。”
寇江淮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李陌藩嘆了口氣,“你之前坦言這場仗,必然會是先死龍象軍,再死流民騎軍,除了阻滯黃宋濮南下步伐,還能以此來練兵,兩不耽誤,以免在最後一場戰事裡,那些流州雛兒拖龍象軍的後腿。可是給那小子一折騰,後死是後死了,可死得也太多了些,到頭來損失了整整七千騎。寇江淮,你接下來怎麼辦?你只有這麼點兵馬,行不行?”
徐龍象突然說道:“撥出七千龍象騎給寇將軍。”
寇江淮搖頭道:“不用。”
徐龍象沉聲道:“七千騎劃給你後,不用還。”
寇江淮笑了笑,說了句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言語,“如果是在廣陵道,別說劃撥給我七千人,七萬人我也收,而且打死不還。但是在這裡,就算了。”
徐龍象想不通,也就懶得想了。
李陌藩會心一笑。
這位流州將軍眯起眼,“我寇江淮有那流民出身的三千騎,足夠了。”
李陌藩問道:“那小子怎麼處置?我估摸著要是據實稟報給都護府,夠嗆啊!”
寇江淮淡然道:“紙包不住火的,真要想讓乞伏隴關活命的話,就只能據實稟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