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誰在那時嚥下了一口唾沫。
聲音在這靜默的戰場上顯得如此突兀與刺耳。
牧極的腦袋低垂,臉色從蒼白化為了晦暗的烏黑。
他還有些呼吸,卻微不可聞。
他艱難的抬起頭,看著那化為虛無的二十萬大軍,臉上艱難的浮出一抹笑意。
眼角的餘光亦在那時瞥見,一道身影倉皇的從那血肉中站起,猶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向遠方。
他想要阻止,但手指方才抬起,卻又無力的垂下。
油盡燈枯了吧。
他這樣想著,臉上的笑意變得有那麼幾分苦澀。
這時,夜風又大了幾分。
將牧極頭上的髮簪吹落,他那一頭長髮便在那時於夜風中揚起。
一道虛影不知何時悄然立於了那柄長刀的刀柄之上。
虛影很是模糊,看不清模樣,只是從他的身形大抵可以看出,那人,似乎是一位男子。
牧極艱難的抬起自己的腦袋,望向那道立在刀柄之上的虛影。
二人的目光相遇,虛影的眉頭皺了皺。
“你要死了。”半晌那虛影方才言道,聲線低沉又厚重,一如那把斬滅二十萬大軍的刀芒一般。
牧極眨了眨眼睛,他覺得這個時候他應該笑一笑。無論是見到了久違的故人,還是完成了最後的夙願,二者都是值得開懷的事情,可是,他卻對於這時他來說,笑這件事情似乎也變得很是艱難。於是他不得不收起這樣的心思,回應道:“是啊。”
“可你不該死的。”虛影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是嗎?”牧極問道。
牧極的態度,讓虛影有些沉默。
他死死的看了這個男人許久,似乎在思索些什麼,直到十餘息之後他方才再次言道。
“最後一刀,我會留給那個奪你仙人命宮之人。”
牧極聞言,愣了愣。
這一次,他的臉色終是浮出了一抹笑意。
“謝謝。”
他這樣說吧,抬起的腦袋再也支撐不住,無力的垂下,而那雙暮氣沉沉的眸子亦在那時緩緩閉上。
......
那一天,氣勢洶洶一路南下的大夏國柱,折戟沉沙,二十萬鐵騎精銳,盡數戰死。
那一天,大黃城外,五萬牧家軍身著素縞,於兩側跪於城外,玲瓏閣那位名不見經傳的弟子周章,抱著北疆王的屍首步入城郭,以牧王牧太之子牧青山的身份重新執掌牧家軍。
那一天,在大周無數眼睛的注視下,那位天策府的少主帶著手下大黃城,奪回冀州失地的霍霍戰功,領著只餘三百不到的天策府眾人踏上了回到長安的路。
那一天,那位手持破刀的刀客,洗淨了刀柄上的流蘇,將之放在懷中,然後獨自踏上了去往太陰宮的路。
那一天...
大周的天,終於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