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陽拎著箱子,徘徊在十字路口,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他有些踟躕,不知今後該何去何從。
“陽哥,咱們去哪?”二孩跟在身後,臉上的血已經被雪水衝幹。
去哪?
等同於莎士比亞說的:生存還是滅亡,這是一個問題!
他猶豫好久,從兜裡把錢掏出來,六塊三。
沒有回應,邁著堅定的步子向村口走去,這裡有一家小商店,裡面有黃紙,他用這六塊三毛錢買了兩沓黃紙,遞給二孩一沓。
“拿著,給咱爸咱媽燒了,燒完紙哥帶你進城闖闖!”
“哎…”二孩很聽話,接過去,悶頭跟著。
兩人再次沿著剛才抓魚的路走回去,墳頭在山坡上,按照農村的規矩:橫死的人不能進祖墳,父母的墳也是孤零零的矗立在這裡,沒有墓碑,只是一個墳頭。
劉飛陽跪在墳前,用火柴把黃紙點著,然後遞給二孩,他父母的墳還得往裡面走。
黃紙燃燒的氣味很特殊,也很讓人哀傷。
他看著火苗,一張一張的往裡面扔黃紙,眼圈漸漸紅了。
“爸,媽,兒子不孝,房子和地都弄沒了…”他嘴唇顫顫巍巍,眼淚開始往下掉。
“您從小就教育我,咱是農民,但種出來的糧食養活了幾億人,不比別人差啥,腰桿得挺直,說話得硬氣!兒子把房子和地都弄沒了,但兒子不後悔,您說過,咱們是農民,但有些事必須得做…”
“嘎嘎…”山林中空曠無人,只有烏鴉在叫。
“爸媽…兒子要走了,沒臉繼續在這呆,但您們放心,每當清明、忌日、七月十五還有過年我都會給你們燒紙,謝謝你們把我帶到這個世界,讓我能在人世間走一遭…”
說著,劉飛陽突然就崩潰了,長時間憋再他心裡的話瞬間噴湧而出。
“咱們好好的一個家,怎麼就剩我一個人了,爸,我說過等你老了,頭髮白了,你坐在板凳上我幫你染頭,媽,我跟你說過,等兒子有孩子了,你幫著帶,我怕教育不好,可怎麼就沒了呢…”
他把額頭貼在地上,嚎啕大哭。
“兒子怕,兒子一個人在這世界上怕,我也是個孩子…爸媽,我想你們了!我想你包的餃子,我還想你們打我時用的柳樹條…爸媽,兒子不開心,兒子過得不好,兒子想躺在炕頭上等你們把飯菜端上來…”
他聲嘶力竭的喊著,抬起頭,開啟盒子。
裡面一張張照片浮現,第一張是父母結婚時的黑白照片,兩人都很稚嫩,看起來比現在的他還年輕,他顫顫巍巍的拿著相片。
看著父母在照片上一點點老去,那個青蔥小夥兒不再青澀,那個芳華少女青春不在,漸漸的,照片上多了一個稚嫩的孩童,掛著天真無邪的笑臉,孩童漸漸長大,父母漸漸老去…
與其說歲月催人老,還不如說孩子催人老…
他看著照片掉著眼淚,往事一幕幕浮在眼前,父親的皺眉,母親的笑臉,可現在,那些早已離他遠去。
他又開始在這漫天風雪裡,無碑孤墳前放聲痛哭,滿地打滾。
把這幾年來說有的心酸委屈通通發洩出來。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黃紙已經消失殆盡他抬起袖頭擦了下眼淚,淚眼婆娑的說道“爸媽,如果有來生,兒子還做你們的孩子,求求你們別死的那麼早,讓我儘儘孝道…”
他看見遠方有人走過來,知道那是二孩燒過紙回來,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望著墳說道“爸媽,孩子走了,不為別的,咱是肩膀能扛事的爺們兒,就得活出個樣來,給自己看!”
他說完,不再有任何留戀的轉身,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