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
正是京城好風光,春風拂面,柳枝輕垂。
街頭巷尾都在喜聞樂見昨日上京城裡發生的一件盛大喜事——當朝太子與沈家嫡女被陛下一紙婚書賜下,年底完婚。
一朝儲君定親,乃是國之大事,可坊間茶餘飯後所談論的卻是那位自幼與太子殿下一同長大的小青梅。
有人言,太子是看中了沈大將軍的權勢,是以,才會如此薄情寡意拋棄了對他情深義重的青梅。
也有人言,太子與青梅只是兄妹情意,並無男女之情。
當然,坊間最為憂心的是這位小青梅會不會一時想不開,跑去城南那棵歪脖子樹上幾尺白綾尋了短見。
亦或是,因著痴情心甘情願嫁去東宮做側妃。
此時,作為坊間百姓茶餘飯後‘樂子’的慕知意正坐在一輛奢華錦緞馬車內,聽著街道兩邊細細碎碎的低聲喃語。
已過酉時,日光微收,雲霞如金,映照著這座華麗奢靡的威嚴皇城。慕知意的馬車轆轆向前,在城北永興坊壽山寺正門前停下。
寺廟尚未點燈,這個時辰前來寺廟祈福上香者依舊人潮擠擠,慕知意下了馬車,未戴帽笠,剛一走出。
就有幾位衣著鮮麗的小娘子將她認出,與同伴道:“那不是長樂郡主嗎?瞧著她不太高興的樣子。”說罷,露出同情憐憫的神色。
“是不太高興,瞧著,像是剛哭過。”
“眼睛是有點腫。”
因著寺廟門前來往人群眾多,她們說話的聲音並未收著,隔著嘈雜聲響慕知意都聽到了耳朵裡,她眉尾微挑,並未理會。
徑直朝著壽山寺正殿的大雄寶殿行去了。
適才言語的小娘子們說完也就離開了,倒是認出她的幾位年輕郎君本逛完了寺廟要走的,因著她在,一人道:“我還想再逛一會兒,幾位兄臺先行回去罷。”
“誒,陸兄,我也覺得還未逛夠,一起罷。”
有人實誠,戳穿道:“既然要去跟郡主搭話,不如咱們一起,時常聽聞長樂郡主姿容絕世,適才寥寥一瞥,只覺如霧中水仙,不瞧個仔細,怕是徹夜難眠。”
他們的話慕知意自是沒聽到,她來到佛堂正殿,捐了香油錢後,手中握香跪在觀世音菩薩金像前。
剛過十六歲生辰的少女身著碧衣,髮髻輕挽,未施粉黛的面容顯出淨澈清麗,雙手合十在佛前默禱:觀世音菩薩在上,小女前來為祖母祈福,願菩薩保佑小女祖母身體康健,福澤深厚,壽數無邊。
為祖母祈福後,慕知意拜了三拜,起身再點香,華麗裙襬曳動,重又跪在菩薩金像前,漆黑澄亮的眸子透著真誠:菩薩在上,信女還有一事相求。
她神色間帶著些許猶豫,語氣有幾分無奈:信女此次前來求得兩願,並非信女貪心,只是此事對信女至關重要。信女心有一仇,想將其殺之伸冤,但信女自幼貪生怕死,想與當今聖上求得‘免死金牌’,願菩薩護佑信女得償所願。
一番真心實意的話講完,意識到佛家講求的便是渡人渡己,在佛像前說仇怨害人實在不妥,慕知意心中不安,跪在蒲墊上與菩薩解釋。
信女也再三勸過自己,可實在是勸不通,菩薩放心,信女所害之人乃是惡人,懲惡揚善乃是美德,信女這樣做,是對的,您說是不是?
菩薩當然不會回答她。
身邊祈福上香之人來來回回走了四五波,慕知意還跪在蒲墊上和菩薩解釋,直到她覺得似乎說服了自己。
菩薩定也能理解她後,才站起身,將香火供奉。
隨後,她又跪在了蒲墊上,揚起下頜,一臉赤誠的與高高在上的佛像相視,周身香火氣息濃郁,將她籠罩其中。
殿外已是暮色,西山最後一抹晚霞消散,佛堂正殿前燈籠高懸,昏黃的暖光也遮擋不住這座殿宇透出的莊重威嚴。
跪了有一會兒,慕知意心思不寧,她的左右兩邊各跪了一位衣著華麗的貴女,只跪於右側蒲墊上的貴女身側有一年輕郎君。
實在不怪慕知意偷聽別人許願。
而是,她們的碎碎念實在是有些清晰。
左側貴女雙手合十虔誠道:“小女傾慕裴公子已久,求菩薩保佑,讓小女能拴住他的心,嫁於他為妻,與他相守。”她頓了頓,繼續說著:“是城東臨淵坊定國公府裴氏嫡出長子裴懷瑾。不是順義坊的裴氏。”
慕知意側首悄悄看了這貴女一眼。
左側貴女上過香離去,右側貴女抬起纖纖素手扯住身側郎君的衣袖,那郎君面露不悅,不情不願的跪在她一側,只聽女子聲音道:“菩薩在上,信女此生別無所求,只求讓我與賢郎能得裴公子的祝願。”
慕知意聞言,輕輕笑了下。
她們口中的裴公子,慕知意知道是誰,在上京城裡土生土長的人,很難不知道京城第一公子的名號。
不過,慕知意只與他有過幾面之緣,且鬧過些不愉快,與他不是很相熟。對於坊間傳言他的絕美皮相,慕知意一時也不太能記得起來。
總之,被上京城裡傾慕他的女子已經誇到了九霄雲外,簡直不能用‘人’再來形容他。說起向裴清允求祝語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