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意撫在心口的指節瞬時頓住,與佛堂正殿前華蓋馬車裡挑簾遠眺的郎君四目相對。周圍前來寺廟上香的人在殿前司的護衛下腳下生風急急忙忙往寺外走。
隔著匆匆人流,耳邊是連綿不斷的嘆氣後怕聲,慕知意從那年輕郎君深不可測的眼眸中看出了幾分打量。
而後,她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什麼。
朝著適才那黑衣人離開的方向,暗罵一聲:好歹毒的心!
身側郎君不住問她可有傷著,慕知意心情不好,看了他一眼,隨口道:“我沒事,你走吧,不用管我。”
很快,殿前司副指揮使薛同山走至她身前,先對她拱手行個禮,隨後看了眼馬車位置,對慕知意道:“郡主,勞煩您跟下官走一趟罷。”
慕知意抬眸看了他一眼,跟殿前司的人走一趟容易,扯上的事可就說不清了,而且,禁軍司那地方她去過一回,實在不是人待的地。
她皺眉道:“我與那黑衣人沒什麼干係,他不挾持我,難道我就有罪?”雖然她這話,自己都不太信。
因為,適才黑衣人躍上前時,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猶豫與畏懼。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如何會畏懼她?
只是,她一時間想不通這其中的緣由。
薛同山與慕知意倒是有幾分相熟,也不願帶她去禁軍司那種地方,他神色間略有猶豫,沉聲道:“郡主稍等。”
他一身銀甲大步上前來到華蓋馬車前,車簾早已被放下,薛同山恭敬詢問一二,只聽馬車內傳出一道清潤低沉的嗓音:“只是帶回去問話,讓郡主不必憂心。”
語氣雖平緩,卻絲毫不容置疑。
薛同山傳了話回去,慕知意朝著馬車位置瞪了一眼,秀眉蹙起的一刻,眼前走過兩道人影,正是適才在殿內求菩薩保佑得到裴清允祝語的那對有情人。
慕知意喚住他們。
而後,那輛華蓋馬車被人叩響三下,馬車簾幔被修長指節再度掀開,露出裴清允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
這是慕知意第一次離得這麼近看裴清允。
此時,寺廟裡除了皇城司的人再無其他香客,靜謐無聲。
明黃燭火映亮寺廟前的這塊空地,院中菩提樹的枝葉在夜風中拂動,正殿前供奉香火的爐鼎裡青煙嫋嫋。
他當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遠看時氣度不凡,英姿神徹,離得近了,五官變得清晰,眉如遠山,眸如墨染。
無一不是精雕細琢。
身上的墨色寬袍繡暗紋竹線,襯的膚色越發冷白,周身恍然清冷如天上月,在爍爍燭火下,有一瞬,顯得有些妖異。
慕知意適才站在廊柱後,並不敢確定馬車內的人就是裴清允,可當她看到薛同山恭敬的態度時,也就確信了。
薛同山是何人?皇城司副指揮使。
在上京城裡人人都要恭敬著的人物,慕知意也因此和他有幾分熟絡,能讓他恭恭敬敬的去馬車邊回話的人。
上京城裡屈指可數。
裴清允年少入朝為官,不過六載沉浮,如今已是正一品官職,掌管著朝廷的命脈——樞密院。
滿朝文武皆要稱上一句‘裴樞相’。
他此人雖年紀尚輕,功勳卻無人可比。
有關他的傳聞更是豐富精彩。
自古英雄出少年,裴清允年少早慧,在其祖父的教導下,見識頗豐,八歲那年在安帝面前一番言論震驚朝野。
之後,便被他祖父送去了城外普山寺——出家。
至於老定國公為何如此做,至今都是上京城最大的未解之謎。裴清允在普山寺生活了六年,直到十四歲那年才被接回定國公府。
當時正值兩國戰亂,他父親定國公帶兵上陣殺敵,卻屢屢戰敗,引起前朝眾臣不滿,甚至有好事者傳言稱定國公府勾結敵軍。
這種時刻,裴清允身為裴氏嫡長子,自當擔負重任,用計大退敵軍,才有瞭如今的天下太平,安帝對他讚賞有加,讓他留在樞密院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