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意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從前她一直以為裴清允就是冷傲不近人情的性子,如今看來,他平日裡一副冷清疏離不與人親近的作態,原來是他根本就‘識人不清’。
她記得早在幾年前,上京城裡的世家公子與貴女都有在腰間佩戴刻有名姓玉石的習慣。
當時這風俗,還是因著裴清允而興起。
是在那年的中秋宮宴上,他腰間就佩戴了一枚刻有他字的玉石,被皇后娘娘當場問了幾句,還當著眾人的面說她也要佩戴一隻。
是以,上京城裡就有了佩戴刻有名姓玉石的習慣。
如今想來,皇后娘娘是為了不讓人發現裴清允患有臉盲的怪症。慕知意當時也讓碧荷去給買了一塊來,只不過後來佩戴的人越來越多,她覺得庸俗,就不再佩戴了。
而且,她一直因著幾年前的一樁事在心裡記恨著裴清允,一度認為他們之間有過節,如今看來,興許也是因他‘識人不清’而生出的誤會。
應是前年的春分日,她和謝宇珩一同做了一隻碩大的蝴蝶紙鳶。正打算去東宮明園的空地上去玩,安帝身邊的大太監突然來喚走了謝宇珩,最後,是吏部侍郎家的女兒崔月陪著她一起放的紙鳶。
她在明園裡玩的開心,當時還差點撞在來明園見謝宇珩的裴清允身上,與他互相見了禮後,她就繼續去玩了。
而後,她的紙鳶在空中不知碰到了什麼,直線垂下,落在一道幽深小徑處,待她追到地方時,她的紙鳶已經一分為二,支離破碎。
崔月先她一步追過去,說她親眼看到是裴清允毀了她的紙鳶,那時的她剛過完十三歲的生辰,聞言很是生氣。
想去找裴清允要一個說法,正巧謝宇珩回來了,信誓旦旦說裴清允定不是有意毀了她的紙鳶的,還說他讓裴清允來給她賠個不是,慕知意就同意了。
當日午後,裴清允去見了崔月,當真是賠了不是,慕知意就等著他來跟她道歉,整整等了他三日!
就連如何寬容大度的原諒他都想好了,可裴清允根本就沒有去給她道歉,之後每回遇到她,還跟從未見過一般。
關於那隻紙鳶,慕知意第二日的時候就不再生氣了,畢竟謝宇珩又給她做了一隻一模一樣的,但是裴清允給崔月道歉卻不理會她這件事,讓她心中一直記恨。
一度認為他是故意的!
如今看來,應是謝宇珩沒說清楚,而那日又是崔月先去撿的紙鳶,是以,最初她差點撞在裴清允身上和後來去撿紙鳶的崔月,在裴清允眼裡是同一個人。
他才會道歉錯了人。
想通了這些,慕知意對他的‘記恨’也不見了,畢竟人家身患怪症,情有可原,而且,她記得醫書上寫這種怪症好似還無藥可醫。
這場春雨不止來得急,也很是漫長,屋內靜謐,窗外雨打屋簷,裴清允不知何時在屋內點了香。
青煙嫋嫋,隨風而散。
慕知意剛掩手打了個哈欠,就聽到裴清允語氣平和的問她:“郡主在椅子上,可以睡一宿嗎?”
慕知意輕疑了聲,隨後反應過來:“……你讓我在椅子上睡?”
前面語氣還透著不可置信,尾音就弱了下去,畢竟是佔了人家的屋子,慕知意唇瓣翕動,商量道:“至少給我打個地鋪罷。”
裴清允朝她手指的位置看了眼,隨後起身走至榻邊,將榻上他用過的被褥收起,又從床頭的箱籠裡取出一床新的被褥來。
就在慕知意以為他真的要給她打地鋪時,裴清允將新的被褥放在榻上,回身與她道:“郡主上榻歇著罷。”他說完,鳳眸低垂,眸光落在慕知意蜷在椅子上的腳上。
慕知意與他眸光相對,一時也看了眼自己被包裹成粽子的腳,問他:“我睡了你的床,你怎麼休息?”
裴清允往書案處看了眼:“今日來普山寺,樞密院的公務已然堆積,郡主不來,今夜裴某也是要徹夜批閱公文的。”
慕知意輕輕‘哦’了聲,扶住桌沿,從椅子上慢吞吞的下來,用腳後跟撐地,一搖一晃的往床邊走。
裴清允在身側就這麼看著她,清雋的眉眼微動,想到了山中坑窪裡的□□。
這個念頭剛過,慕知意挪到榻上後,又如一隻蟬蛹一樣蛄蛹蛄蛹著鑽進了被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