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兵馬押司官聶文進尖細的嗓音突然響徹大殿。
百官急忙各歸其位肅然而立,眼角餘光不約而同地瞟向一側,只見劉承祐穿戴一身簇新冠冕龍袍,稚氣未消的面龐故意裝得很嚴肅,眼睛裡閃爍著抑制不住的興奮,昂首闊步地走上玉階。
聶文進亦步亦趨跟在身後,虧得他打扮的像個將軍, 此刻卻幹了內宮太監的活,忙前忙後侍奉周到的模樣,似乎幹得頗有心得。
劉承祐正襟危坐,百官肅立,蘇逢吉也苦笑一聲站起來,看了眼李業等四人佔據正中第一排輔政大臣的位置, 猶豫了會, 默默站到左邊文臣序列首位。
沒有山呼萬歲,大殿內安靜得針落可聞。
君臣之間, 堆得是死屍人頭,鮮血淋漓。
劉承祐微微頷首,聶文進跨前一步,取出一份早已寫好的制書,清清嗓大聲誦讀:“楊邠、史宏肇、王章等同謀叛逆,欲危宗社,並斬之,朕與卿等同慶!”
百官面面相覷,這就完了?
如此簡短的一句話,就給兩大輔臣定下謀逆大罪,一連誅殺了幾十位在職官員軍將?
劉承祐把百官的反應看在眼裡,不禁有些惱火,不過是誅滅了一幫權臣而已,就惹得百官噤若寒蟬。
許多時候,沉默何嘗不是一種反對?
劉承祐暗暗攥緊拳頭, 他的威望還是不夠,如果今日沒有調派龍武軍入宮彈壓, 只怕這些朝臣裡,還有許多會跳出來阻攔。
劉承祐倏冷的陰寒眸子掃過百官,從許多人的臉上,他看到了畏懼。
很好,看來殺人的確能解決許多問題。
如果解決不了,那就殺更多的人,殺到所有人都害怕為之。
今日之後,天下方知誰才是真正的大漢之主!
劉承祐微微昂起頭,坐上帝位三年,直到今日,他似乎才覺得自己終於像一個真正的皇帝了。
劉承祐低沉著嗓音,故作威嚴地緩緩開口道:“史弘肇、楊邠等逆臣,背棄先帝遺命,欺朕年幼,專權擅政,使得朕和眾卿常常憂思恐懼。今日朕誅滅權臣,掃清逆黨,才算是真正成為這漢室江山的君王!眾卿今後可以免除憂慮,一心一意侍奉朝廷,再也不必擔心權臣為禍....”
李業激動地跪拜叩首, 大聲道:“陛下今日掃滅逆臣,使得朝堂為之一淨,乾坤為之一清,必能保得江山永固,國祚綿長!”
聶文進、郭允明、後贊三人趕緊跟著歌功頌德一番。
依附四人的官員們接二連三表態支援,漸漸的,所有在場臣子都拜倒在地,稀稀拉拉地唱誦著“陛下英明”、“官家聖明”之類乾巴巴的聲音。
放眼望去,大殿內群臣拜服,無任何人有異議。
這場突如其來的流血事變,乍看上去得到了眾臣支援。
劉承祐暗暗鬆口氣,朝李業投去一個讚許眼神。
他最擔心的就是群臣反應激烈,局勢彈壓不住,惹得群臣憤慨人人自危。
雖說殺人可以解決問題,但總不能殺光所有反對的臣子。
否則朝廷靠誰來運轉?這天下還不得亂了套。
劉承祐餘光瞥見默默不語的蘇逢吉,淡淡地道:“蘇相公為何神情憔悴?莫非對史弘肇等人的謀逆罪名有異議?”
蘇逢吉暗歎一聲,拱手道:“官家英明果決,臣並無異議!”
劉承祐微微一笑,饒有深意地道:“朕拜蘇相公為司空、中書令,權知樞密院事,總覽朝政,為朕分憂。”
蘇逢吉忙拜倒:“臣叩謝陛下!”
蘇逢吉臉色轉變得很快,從滿臉愁苦到感激涕零無縫切換。
但他心裡卻冷靜異常,因為他知道,這場風暴遠沒有結束。
官家給他加司空和中書令銜,還暫代樞密使掌管樞密院,一下子坐到了人臣頂峰的位置,看似軍政大權在握,成為表面光鮮的當朝第一人。
可蘇逢吉心裡清楚,這些都不過是官家用來安穩人心的招數罷了,史弘肇等人一死,朝中從龍元老自然以他為首。
皇帝加恩於他,也是做給朝臣們看的,好叫臣子們把心放回肚子裡,此次風波只涉及史弘肇等逆黨,不會牽扯旁人。
成了當朝第一人又如何,往後還不是要看李業等人臉色行事。
等到朝局穩定,也就是他告老還鄉的時候。
蘇逢吉在心裡苦嘆一聲,希望自己還能有平安致仕回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