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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魘

夢魘

轉過身透過屏風看到站在桌邊倒茶水的宋冀年,她悄悄鬆了口氣,剛剛那一瞬她腦海裡竟然浮現出秦公子的身影,真是怪哉。

經這麼一打岔,她倒是忘了頸後的痛,匆匆梳洗過後穿上幹淨的衣衫,一邊拿帕子擦拭微濕的長發一邊喚道:“夫君,我洗好了。”

她喚了幾聲不見人應,到了床榻跟前才發現宋冀年竟然握著卷書睡著了。

想來是白日裡尋她累著了,沈持玉便也不再喚他,俯身從他手中抽走書卷,蹲下身子替他脫了鞋襪,費了好大勁兒將人擺弄好,替他掖好被角,重又坐回到銅鏡前,拿起梳篦梳理頭發。

那秦公子說她中了媚藥,如此說來是有人刻意針對她,可她平日裡深居簡出,便是官太太們時常辦的茶會去的也甚少,要說得罪人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針對她,難道是針對宋靈珊?

抑或者,只是針對宋家家眷?

原本她是該問宋冀年的,但她刻意隱瞞了自己中媚藥,與秦公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環節,倘使詢問宋冀年,這些必然也瞞不住。

要是再給外祖父知道了,必然是要打斷她半條腿的,她想了想決定將此事爛進肚子裡去。

黑夜沉沉,月下簷牙高啄,荒草萋萋的庭院中,瘦弱的孩童坐在臺階上惡狠狠地啃著一塊兒冷硬的燒餅,他的腳邊蹲著一隻髒兮兮的貍花貓。

貓兒時不時蹭著他的腳踝,他十分嫌棄地撇了撇嘴,撕下一小塊兒餅子丟在地上。

身後破敗的宮殿內傳來女子壓抑的哭聲,接著又是男人不輕不重的謾罵聲,一下一下,不知持續了多久,身後破爛的殿門“嘎吱”一聲從裡面開啟了。

著暗紅色四爪飛魚紋服飾的男子緊了緊腰封,看見臺階上坐著的瘦小身影,從懷中摸出一個油紙包丟在他懷中,罵罵咧咧道:“讓開!”

男童動也不動,依舊直挺挺地坐在臺階上啃著手中的燒餅。

“你是聾了嗎?”他說著一腳踹在男童的後背,瘦小的身子歪倒在一旁,腦袋正好壓在那油紙包上。

男子暗暗啐了一口,抬腳從男童的頭上跨了過去。

貓兒嗅到了油紙包上的味道,湊到了男童跟前,伸出舌頭不停地舔舐著他的臉頰。

孩童睜著眼睛,漆黑的眸子死死盯著那道暗紅色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黑漆漆的廊廡間,他的嘴角裂口,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

笑意無聲,猶如鬼魅。

直到男子的身影消失不見,身後的殿門在悄悄開啟,衣衫不整的女子膽怯地拉起孩童,揮開貓兒,將油紙包攬入懷中,吞了吞唾沫道:“杞兒快吃。”

看見女子眼中殷切地期盼,男童默默地接過紙包,拿起早已涼透的雞腿,一口,兩口,每一口都是恥辱,但他必須吃下去。

視線越來越模糊,他死死攥緊手掌,默默在心裡說——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只有活著才能殺了所有欺辱過她們母子的人。

天際隱隱浮現一絲鐵鏽紅,冷冷掃過八角飛簷,門牖彩繪,投射在床榻前那一方四角天地。

僅著了一身玉色中衣的朱杞,狼狽地坐在床沿上喘著粗氣,他的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的嚇人。

他有多久沒夢到母親了,那些刻意被自己遺忘的過去竟然會在這樣一個清晨不期然地闖入他的夢中。

劉福想著昨夜主子睡的遲清早便沒有攪擾,直到臨近晌午房門也沒有開啟的意思,他走到門口正欲叩門,便聽到裡面傳出的“沙沙”聲響,身子不由打了個哆嗦,後脊也跟著發涼。

他知道這個時候的主子不能招惹,否則他剛剛打磨好的飛刀很可能就紮在了他的身上。

默默在門口守著,劉福心裡也跟著七上八下,不知道裡面的祖宗何時才能停歇。

直到黃昏時分,門才咯吱一聲從裡面開啟了。

一日未曾進食的朱杞看他一眼道:“告訴天乙道人,可以動手了。”

劉福垂首稱是,心底卻在打著怵,原本天乙道人這步棋太過血腥,也並非是非走不可,前幾日主子還在猶豫,不知怎的就突然下定了決心。

作為奴才這些都不是他該操心的,只是這樣做確實有些助紂為虐,有違天和。倘使事情敗露,主子將背上永世罵名,再無翻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