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2
小少爺這個稱呼,又用了很長一段時間。
遊霄糾正過他幾次,但毫無作用,何覓也不知道是記性太差,還是聽不懂人話,每次都睜著眼睛無辜地看他,要麼根本不改口,要麼改口喊了兩次名字,就又喊回了“小少爺”。
好像讓何覓用正常的、平等的稱呼,反而是在勉強他一樣。
遊霄有一次實在被他氣壞了,指著他鼻子罵了好一通話,但何覓只是和他說“對不起”,又說“可是你就是小少爺啊”,神情之委屈,話語之理所當然,氣得遊霄和他有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冷戰。
連著一個星期,遊霄都讓他能滾多遠滾多遠,除了上學放學坐車的這段時間以外,不準接近自己。
不準出現在自己的視野內,不準和自己說話。那些自以為是的“服侍”“照顧”也都統統停了,還他一個清淨。
冷戰過後,何覓才終於有所收斂,“小少爺”這個稱呼不再頻繁地從他口中出現。雖然時不時,它還是會疏忽地蹦出來一兩次,但好歹比之前張口閉口都是“小少爺”來得好一些。
遊霄從那時候開始,對何覓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他覺得那是討厭,是恨鐵不成鋼。
先前他是很喜歡和何覓在一起玩的,喜歡在彈琴時從反光裡偷瞄何覓的表情,喜歡兩個人坐在一起寫作業,喜歡在寫作業的時候裝作騰不出手來,好讓何覓喂自己吃水果吃糖。
盡管何覓對待他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有一點怠慢,但遊霄心裡從不把他當傭人,而是當做自己的朋友。
比遊家旁支的小孩更親近,比身邊的同學更貼心,比所有同齡孩子都更能牽動遊霄的心緒。
然而何覓並不這麼想他。
這個白痴,傻子,王八蛋……遊霄每次想到這一點,都會在心裡把自己知道的罵人詞彙都用上一遍,罵完後又無可奈何。
幾年後,何覓升了初中。
初一這一年,對何覓來說可以算是最煎熬的一年,原因很簡單,遊霄不在他的身邊。
一天下來,他有十多個小時的時間都要和遊霄分開,這讓他覺得難受,好像生活中最重要的那部分都缺失了。
這就好像一隻家犬每天被趕出家門十個小時那樣殘忍。何覓忍不住的時候,就會給遊霄打電話,沒什麼好說的,就問遊霄今天上的什麼課,帶的水有沒有喝完,肚子餓不餓。
這些問題,連他那個愛操心的媽媽都不會問,而何覓就為了這些無聊的事情給自己打電話。遊霄每次接起來,眉頭都會皺得緊緊的。有時候他打斷何覓,問何覓在學校過得怎樣,何覓就簡簡單單兩句帶過,又繼續問自己那些雞毛蒜皮的小問題。
他發自內心覺得自己身邊的事沒什麼好說的,不值得讓遊霄關注。相比起來,還是遊霄更重要一些。
這樣的對話持續久了,遊霄有時候一感受到手機振動,都能想到他開口要說什麼。
這種感覺實在讓人厭煩,也讓人不耐煩。久而久之,遊霄連他的電話都不怎麼想接了,有一次,遊霄直接就掛了他的電話。
那天回家後,遊霄發現何覓的眼睛紅紅的,好像哭了很久,痕跡都消不掉。
掛電話是好幾個小時之前的事,遊霄早就拋到腦後了,看到何覓的淚痕,遊霄第一反應是他在學校遇見了什麼事。
遊霄問他:“誰欺負你了?”
何覓搖著頭說“沒有”,但何覓就是那種受了委屈也不會說出來的人,所以遊霄反而更加認定他在學校遭到了欺淩。
遊霄冷下臉,明明還只是十二歲的孩子,擺起架子卻已經頗有氣勢。他眉頭緊蹙,表情嚴肅:“那你為什麼哭成這樣?”
何覓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遊霄又加重語氣:“不老實告訴我,你這一週也就別跟我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