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像個大染缸，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初到京城的顧家兄妹住在城郊的破廟裡。

顧行深偷偷回家看過，他藏在草叢裡，親眼看著那群人把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光了。最後一把火燒光了他們的草屋。

爹孃沒回來……是真的不管他們了。

在京城討生活不易。顧行深在臨街的茶水鋪子裡免費打雜，有時候夥計會隨便給兩個饅頭，有時候也會暴打一頓出氣，顧行深從未抱怨過，總把得來的饅頭一大半都給顧行淺。他總期待著能出人頭地，能和妹妹過上上等人的生活，卻苦於連肚子都填不飽，也找不到機會。

又是忙碌的一天，顧行深打了一天的雜，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給最後一桌客人倒茶時，他的手抖了抖，滾燙的茶水燙到了客人的手。顧行深連忙彎腰道歉，還想用手把客人手上的茶水擦掉，可還沒碰到客人的手，就被一把開啟，隨即就是兩個巴掌向頭上劈來。

客人是一個讀書人，穿了件雲紋邊，月牙白的袍衣，看上去很是“正人君子”，但打人的力氣卻不小，只兩巴掌，顧行深的臉就腫了起來。他似乎還嫌不夠出氣，又重重地把顧行深踹到在地，踢了兩腳。也沒付錢，留下一聲“哼”，便拂袖而去。

茶鋪的夥計本就看不慣顧行深穿的破破爛爛，像個乞丐，損了茶鋪的體面。此時看因為顧行深，客人沒付錢就走了，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上去揪住顧行深就打。

夥計用的是敲茶的長木條，打得更是毒辣。還未過一會兒，顧行深的身上就有了一條條青紫色的血痕。

顧行深始終抱著頭，未做反抗。此時的反抗只會迎來變本加厲的打罵。

他提醒自己要忍耐，要積聚實力，要狠狠記住這些仇人的臉。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許是覺得沒意思，夥計一腳把顧行深踢到路邊，罵了句“晦氣”，便收攤去了。

倒在路邊的顧行深因為疼痛蜷縮著身子，過了好久才緩緩直起身，靠在路邊，盯著清灰色的天看。

全身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疼，卻不及顧行深心裡的涼意。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終究是窮人命賤啊。

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種生活呢？顧行深幽幽地想著，把頭埋進了膝蓋裡。

***

隨歆今天終於彈完了師父交代的課業，又給師兄買了香滿樓的烤鴨，總算可以帶著素衣、素紗出來透透氣了。

說起隨歆的師父也是個神人。年少時是忠肅候府的世子，名為蕭隨即。雖然候府不如早些時候威風，但他也有祖上的蔭封，更是皇上的弟弟，自己又才華橫溢，被朝廷重用，身邊也不缺女人，卻在最如日中天的時候激流勇退，建立倚琦閣，做起了琴師。雖手中無甚實權，京城中人卻沒人敢得罪他。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他收了隨歆這麼個徒弟。是學琴的天才。色、才、琴皆甲天下，一時與其師父傳為佳話。

天下顯貴之人都以聽歆姑娘一曲為榮。

但這歆姑娘號稱只為有緣之人彈琴。任你是誰家的公子，不想彈，一個稱病就把你打發了，有時連理由都懶得找，只回三個字：“懶得彈”。眾人不願與蕭隨即翻臉，只能把氣嚥下。

隨歆正吃著冰糖葫蘆，隨便地走在街上，目光黏在琳琅滿目的商品上，買了一路。

估計回家師父又要說我敗家了，隨歆嘟著嘴想著。

走著走著，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少年驀地撞進隨歆的眼中。平時不管閒事的隨歆著了魔似的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