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打斷他:“等等,你總說孔子也是修煉者,有什麼記載嗎?”
“當然有。《呂氏春秋?慎大覽》中說:‘孔子之勁,舉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想想看,城門那種大傢伙,就算不是青銅或者石頭的,而只是木頭的,得多重啊!這是他有食肉練精的真實體現。只不過因為孔子才學太高,使得他的武力反而不起眼了。”
《呂氏春秋》可不是科普讀物,連才女們也只是有所耳聞,畢竟一字千金的典故還是很出名的,而不曾通讀。
見沒人再有疑問,花雪繼續道:“孔子既然食氣化神,就說明他本身也能感受到氣的存在。但他的氣,很有可能是直接進食五穀而得,而不是修煉所得。孔子一直在強調‘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就是希望能夠從進食穀物中,獲得更多的氣,以此化神。他所強調的一系列不食:‘食殪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都是他在長期食氣過程中的經驗之談。為什麼不食?是因為這樣的食物給身體提供的精和氣會變少,乃至是毒氣。”
陳沅聽迷糊了都:“你不是說儒家的修煉之法也是傳自孔子的嗎?怎麼又說他的氣不是修煉所得呢?”
“我有這麼說嗎?應該沒有吧?如果有,那應該是我說得不嚴謹了。儒家是傳自孔子沒錯,但具體的修煉之法,是一代代人改進的。孔子傳下來的從來不是修煉的具體方法,而是‘如何學習改進自身修煉之法’。孔子一直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他要跟別人學習什麼?學問嗎?其實是修煉之法。他想說的是,每個人的修煉之法都有其獨到之處,都有值得借鑑的地方。孔子是在不斷改進自己的修煉之法的。而他所傳下來的,也是如何不斷改進修煉之法,使其更加適合自身,適合時代。”
眾女的三觀又被重新整理了,我們學的難道真的是假的《論語》?
柳如是覺得自己發現了花雪話語中的漏洞:“你說孔子學的是修煉之法?《師說》中說‘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難道是跟他們四個請教修煉之道嗎?”
花雪點頭道:“沒錯,正是如此。”
柳如是質疑道:“不對吧!老子作為道家始祖,你說他老人家精通修煉之道,也就罷了。可郯子只是一個有學問的孝子;孔子六問於萇弘,問的都是樂;孔子向師襄學的也是琴。這些你如何解釋?”
花雪笑了:“哈!請聽我一個一個解釋。就按韓愈的順序,先說郯子。郯子鹿乳奉親,是《二十四孝》的說法,是元朝人寫的東西。孝本身沒錯,但你不能指望一個元朝人清楚春秋時候的人做了什麼,雖然他也可能引用自前人典籍,但畢竟是道聽途說。”
“你就不是道聽途說?”
“我也是道聽途說,但我有分辨力。我會去分析前人說的對不對。這就是孔子說的‘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柳如是冷笑:“我倒要聽聽你的分析。”
“嗯,鹿乳奉親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吧?郯子父母年老,眼疾,需要鹿乳治病,他披了鹿皮,到鹿群中擠奶,差點被獵人給射了。”
“分析!”
“這裡面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首先是郯子的身份。郯子是什麼人?白帝少昊金天氏後裔,郯國國君,子爵。他的子,未必是孔子的子,不是對於先生的敬稱,而更有可能是爵位,就像用‘齊侯’來稱呼身為侯爵的齊國國君,郯國國君就該叫做郯子。”
“咦?”一片驚疑之聲四起。
在座都不是傻子,本來都以為郯子是窮苦人家出身,所以需要自己去擠奶。哪知道他不僅是貴族,還是個國君。就算他父親尚在,還不是國君,只是世子,也有的是人搶著為他辦事吧?
花雪繼續分析:“其次,鹿乳治眼疾這個說法,憑我對醫術的瞭解,毫無道理可言。鹿乳對身體有好處,但主要體現在面板上。治療眼疾,如果非要跟動物扯上關係,也該是肝臟。
“然後,他批的鹿皮,如果是沒洗過的,還有鹿的氣味,那必然也少不了血腥味。如果已經洗過,憑什麼讓鹿相信他是自己鹿?就算他足夠聰明,知道在自己身上塗些鹿尿,鹿群裡的公鹿哪裡去了?就那麼讓他接近目鹿?
“最後,就算他批鹿皮這辦法真的有用,難道他不用移動,就有母鹿自己靠上來?他若是移動了,人和鹿的四肢關節可是反的,怎麼像鹿一樣四肢著地行走?”
柳如是覺得自己快要被說服了,這不行,不能認輸!嘴硬道:“那你說說,郯子如果不是個有學問的孝子,只是個尋常子爵,他有什麼值得孔子學習的?”
“哈!”花雪看穿了柳如是的嘴硬,很是得意,“鹿乳奉親這個故事,前因後果肯定是假的。但鹿乳奉親這件事,或許是有的。”
“啊?”眾人都懵了:剛才還信誓旦旦,各種找原因說這件事這也不對,那也不對,怎麼結果卻又變成有這回事兒了?那你這半天都是在解釋什麼啊?
“簡單點說,郯子是真的從鹿群裡弄到了鹿乳,給他的父母喝。但是這件事是他主動去做的,是他家祖傳的手藝,是他父親對他的考驗。而不是什麼父母生病,不得不去做。”
柳如是這次覺得自己反駁花雪很佔理:“假的吧?誰家祖傳的技藝會是這個啊?學會了有什麼用?專門技鹿奶?”
花雪顯然胸有成竹:“不,不,不!擠鹿奶只是最後的考核。考核的內容很簡單,就是模仿鹿而不被鹿識破。只有這樣,才能混入鹿群擠奶。換句話說,只要他能從鹿群中帶回新鮮的鹿奶,基本上就可以認為他模仿鹿沒有被鹿群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