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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騎絕塵 第三十二章 交感

這處地方不同尋常,換做其他地方冬至也就一掃而過,連探尋的想法都不會有,只當是一處血管密佈之地。可這裡是修士常說的丹田,按照妖狼的話來說,此處乃是靈肉合一的地方,積聚死氣,聚納靈氣,乃是修士的根器所在之處,此處的玄妙必然影響著將來的修行之路。

於是,冬至試著將意識集中於此,感受著它的跳動。起先這裡如心臟一般,騰騰跳動,便是頻率也絲毫無錯,彷彿是另一個心臟一般。可隨著他精神放鬆,呼吸也越加平緩,此處的跳動也緩慢了下來。如此一來,原來認為是血管密佈的猜想便不攻自破了,《魂衍道》中並未提及此處,那這跳動又是為何?到底是丹田在跳動還是旁的什麼?

帶著這個疑惑,他靜下心仔細感受,隨著它的跳動,一陣陣熱流泵出,繞過下陰,從尾椎處升起,順著脊椎,直達後腦,在這微微有些寒意的山風中,背上一陣發熱,額頭上泌出汗水,讓他整個人一陣舒爽。這汗水帶著一絲腥臭,黑乎乎的仿若油汙一般,附在體表甚是粘稠,讓他十分難受。

冬至察覺到此事乃是好事,並未急於清理體表的汗漬,仔細地、努力地感受著丹田處的跳動,不過片刻,後背上的汗水打溼了洗得發白的舊衣衫。他一刻不停,精神異常亢奮,沉浸在這種狀態之中。直到月亮西斜,這種感受才漸漸消散。

他一夜未睡,卻也未曾感到疲憊,只是心中未免有些患得患失,《魂衍道》中並未提到過丹田處的異動,不知這變故會不會影響接下來的修行。《魂衍道》確有其玄妙之處,單是能增加自身反應速度這一點,便讓他戰力大增。冬至知道自己把握到了某些關鍵之處,可識神卻是怎麼也無法感受到。感受不到識神,便無法與其中的幽精交感,無法交感,便不能引動月華,月華無法入體,便不能錘鍊魂魄,內視之法更是無從談起。

但他不知道的是,昨夜的修煉已然引來了月華,這月華無聲無息間融入其身,悄然發生著某些變化。他更不知道,這《魂衍道》只是妖狼推衍出來的法門,為的只是在其必死之境分化出三魂七魄,在主意識死亡之時不致魂飛魄散。它並未修煉,更談不上完善,況且它本身身為妖修,又是上古僥倖存活下來之人,對如今的人類的變化並不明晰,導致此時冬至所修之法,與其原本推衍的悄然間發生了偏差。

就這樣,第三天如期而至,這幾天來冬至並未吃過東西,也未曾喝過一口水。之前身受重傷,迷迷糊糊之下,無意間喝了許多生命之水,上吐下瀉,連滿肚子的腸子幾乎都是新長出來的,腹中早已空空。如今只覺胃中猶如火燒,嘴唇乾裂,眼窩深陷,令他心神難以凝神靜氣,每呼吸一次都是一種煎熬。

冬至忍受著腹中飢餓,盤膝坐在大石上,如同坐化的老僧,一動不動,閉目養神。昨夜流出許多汗水,更加重了他的乾渴,他一動不動,儘量儲存體力,以備不時之需。

就在這種煎熬之中,終於,夜晚再至,東方的月亮剛剛翻過山頭,像是掛在樹梢上一般,大如玉盤,揮灑著帶有絲絲紅暈的光芒,看上去悠遠而和諧。

冬至再次盤膝做好,挺直脊背,擺出了手心、腳心、以及眉心向天的姿勢,依循著昨晚的經驗,意識再次進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感受著四肢百脈以及心臟和丹田處的跳動,背上的熱流如期而至,汗水也再一次的蒸騰而出。只不過這一次的汗水不再腥臭難聞,反而有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聞著這股清香,他渾身上下的痠痛之感彷彿都消退了不少。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月亮升至半空,更加明亮皎潔,褪去了絲絲紅暈,宛如灑下一地銀霜。

月光照射在冬至身上,像是為他披上了一襲銀衫,幾縷月光若有若無的從他的眉心處滲了進去。他對此一無所知,只覺背上彷彿有一把烙鐵,燙的他險些大叫起來。只是他隱約覺得,此事應該是某種必經的階段,他忍著痛苦,不去理會此事。此時若是有所動作,勢必破壞這好不容易進入的狀態。

不知是因為滿月,還是有了之前的經驗,所以更加熟悉的緣故,冬至只覺意識遊走四肢百脈間順暢許多,再也沒了之前的生澀之感,如魚入水,除了依循著血管的跳動之外,還能探索一番之前未曾去過的陌生之處。但因為無法內視,所以所見之處盡是一片漆黑,時間稍長,便會無來由的感到一陣恐慌。

如此情況持續了約有一個時辰,月亮正值當空,冬至在腹中飢渴以及背部滾燙的雙重煎熬之下,他感受到了方寸處傳來的拉扯之力與體內的排擠之力,必須要靠著意志力來強行讓意識留在體內,一旦稍有鬆懈,便再也無法重新沉入體內。他只能靠著身體脈搏的跳動,大概感應到意識所在,卻無法確定具體位置。

此時在他的感應中,意識停留在了心肺交界的位置,霎時間,他的意識彷彿進入了一個比黑暗更加黑暗的地方。此處讓他的意識無來由的感到一陣陰寒,彷彿原本的黑暗都不再那麼黑了。

冬至的意識彷彿是被那處吸引,又或是被吞噬,不由自主的進去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意識,明白此處恐怕有涉及自身的終極隱秘,恐怕正是識神所在。雖說兩天來一直試圖尋找識神,但他原本的打算只是“看”上一看,並未做好進去一探究竟的準備。所以他心生一絲膽怯,試圖退出來,可拼盡全力之下,竟然無法掙動分毫,只能任由這股力量將意識吞吸了進去。

陡然間,眼前一片大亮。這是他第一次,以意識視物,不同於夢境中的渾噩與身不由己,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這處神秘空間一片灰色,亮灰近白,暗灰跡黑,光影交錯,卻並不是霧氣,只是灰色的基調罷了。上不知高几許,下不知深幾何,無依無靠的漂浮著,眼前所見,盡是合抱粗細的巨大冰塊狀的石頭,長短不一,並不規則,晶瑩剔透,有若最完美的寶石,大多數靜靜地漂浮著,卻偶有一兩塊石塊高速飛行,不時撞開一塊塊擋在其飛行路線上的石頭,撞出漫天的碎片。這些漂浮的石塊上有一個個的平面,彷彿是切削而成,宛若一面面鏡子,其上不時閃過一幕幕畫面,有的透出一絲熟悉,有的完全陌生。

冬至在此處,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模樣,那是一團帶有淡淡青色的光團,拳頭大小,隨著自己所看之處緩緩轉動,十分滑稽。

這冰塊狀石頭上的畫面並非靜止,卻也不是完整的畫面,長則一兩個呼吸,短則一閃即逝。有的是一隻手,手中好似攥著什麼;有的露出一隻腳,銀絲履上帶有點點殷紅,腳尖蹬在凹凸不平的山石上,似在爬山;還有幾個面孔,有的玉樹臨風,儒雅隨和,有的陰狠刻厲,目露兇光,不一而足。

不時有巨大的冰塊自動崩潰四散,飄蕩出萬千碎片,其上同樣有畫面一閃而逝,在整個空間中四處飛舞。偶然一瞥間,其中一塊碎片上出現了一群人,其中一人身著錦繡華服,神色猙獰中帶著狠厲,數個家丁打扮的男子趾高氣揚,將兩個中年男女圍在中間,高聲的說著什麼。中年男子神色悽苦,卻努力的擠出讓人心酸的討好笑容,默默地承受著不知從何處伸來的腳丫子,將女子護在了身下。他的臉上一道三寸長的口子,面板翻卷,鮮紅的血液打溼了衣襟。

冬至看到這一幕怒從心頭起,這中年男女分明是自己的父母!他死死的盯著那個為首的中年男子,想要將他的模樣記下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看到這麼一幅畫面,但他隱約覺得此事為真,就是不知此事是曾經發生過的,還是即將發生的。

可一轉眼,這碎片劃過一道流光,迅速遠去,再也找不到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交感”?因為妖狼曾提到過,幽精乃是超越時間空間的存在,所以其內有如此多的碎片畫面並未讓他感到驚奇,想來是幽精在睡夢中的所見所知所想,可他未曾想過真的會有與自己如此息息相關之事,尤其是父母竟出現在了其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