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相交,他實不忍看她如缺了根的花,快速的頹敗枯萎下去。
陳闌珊的故事其實寥寥幾句便能帶過,陳闌珊自己沒提過,但姚站長卻清楚。
大約就是陳闌珊的父親因病去世,而她當時為了追尋所謂的愛情,和父親鬧崩了,父親到死都未能見到她最後一面。
這成了她抱憾終身之事。
因為這件事,她的長兄不能原諒她,她也不能原諒自己,而隨著她父親的去世,作為華都戲曲老牌家族之一的陳家也走向了沒落,幾乎算是曲終人散。
她為此深深的自責,本來父親就是把她當做傳承人培養來著,因為她的長兄對此完全不感興趣,而是選擇了從政。
可因為一個男人,她離開家族,她自己覺得,陳家最後以極快的速度日薄西山,她需要負幾乎全部的責任。
這是她第二個心病。
陳家散盡,無力迴天,那男人沒過幾年,終於露出可惡的嘴臉,無恥之極,正應了父親當年對他的評價。
而她陳闌珊,兜兜轉轉一輩子,就為了這麼個垃圾人,落得個一無所有的下場。
這三件事,環環相扣,接踵而至,徹底擊垮了她。
據說,她孤零零的躺在醫院,以前的那些師弟師妹們,甚至長兄都沒去看望她,她知道,他們都不能原諒她,她似乎也不能原諒自己。
至於她早年收的三個徒弟,大徒弟見證了她走的這個錯路,本來倒是很照顧她這個師傅,結果,好似她身邊那垃圾男仗著自己跟她的關係,跟大徒弟索要錢財,做了不少過分的事情,後來便不怎麼往來了。
她出事那會子,大徒弟人也不在華都,二徒弟倒是在。
至於陳闌珊的三徒弟,卻是個勢利眼的小人,陳家沒落,她迅速攀上了另一棵大樹,甚至藉著對陳家的熟悉,把陳家祖傳的戲曲寶典偷給了其他家族……
可陳闌珊心如死灰的,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和華都的一切斷了個乾淨。
她是無聲無息的來瀾山縣的,甚至頭幾年,許多人都以為她失蹤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大概真的是幾乎死了一回,陳闌珊居然挺過來了,在瀾山縣,姚站長自認,陳闌珊至少生活的非常平靜。
不過,姚站長不明白,陳闌珊為什麼想通了,突然又收徒了。
他起先歸咎於人和人之間的緣分,但姚站長起先頗有些隱隱擔憂,就光憑姜嫻的外在條件和能力,她並非池中之物,這往後,若是她再做出點什麼?老陳……會不會承受不了?
尤其是得了市裡的批示,讓姜嫻去市裡學習後,他獨自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大半日,幾乎愁白了頭髮。
今日,他總算確定,老陳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她和姜嫻之間,不僅是緣分呢,姜嫻說不定還是陳闌珊的救贖呢。
他語氣更為的溫文又更多了熟稔和親切:“你若是不願意,只管和我說來,本是我擅自做主,你不願意,我保證這事就這麼過去,有你師傅在,你也不用擔心我對你有什麼意見。”
話,他還是要交代到位的。
果然,意料之中,姜嫻果斷搖頭:
“怎麼會?您幫我做這麼多,我感謝您還來不及呢,等顧珩回來,我們夫妻請您和師傅吃飯,以表達我們的感謝,到時候還請您二位賞光才是啊。”
姚站長“哈哈”大笑,只覺得姜嫻實在也是個妙人,說話辦事兒都很妥帖,他也不推拒,他不僅是姜嫻的領導,他還因著陳闌珊的關係以及江遠瞻夫人的原因,本就當她是親近的晚輩。
“那行,我吃你一頓飯還是吃得的,老陳,你說是不是啊?”
陳闌珊臉色溫文,沒什麼大喜大悲的情緒,只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臉上少了之前的嚴肅和苦相,多了一絲看透的平和與淡然,她甚至還笑了一下:
“那有什麼問題呢,胖丫兒請你吃飯你吃不夠,我可以再請你吃,想吃啥,想吃幾頓都行。”
卻見姚站長突然變了臉色,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不了不了,老陳啊,我明天就把大紅袍給你帶來,飯還是不必了,我雖然不年輕了,但還想多活幾年。”
老陳的手藝,是能毒死人的水平。
他迅速坐下吃完飯,竟然是半句都不搭陳闌珊的話了,臨走的時候,他還提醒姜嫻:
“小姜,事兒辦了,但是去L市學習,你得去,日期是二月初六,大約還有半個月,你回去跟小顧商量一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