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吵了,喜樂,喜樂呢?快,快接著吹起來。”葉敏芝指揮著四名吹奏之人,那是從整座山莊裡搜刮出來的人才。
北周行漢制,婚儀與齊國大同小異,這已是許暮雪第二回拜天地,幸好再也無人前來喝止。長輩拜的是師母鄧夫人,由於沒請喜婆等人,儀式極為簡練,早早便被送入了洞房。
洞房內紅燭高燒,綵帶繞樑,山花錦繡,金獸飄香。葉敏芝帶來的兩個女弟子可是爬上爬下、忙裡忙外,好好佈置了一番,房內那股洋洋的喜氣,直撓得許暮雪心中一陣陣癢癢。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又過了半個時辰,枯坐洞房無人來……心癢癢變成了牙癢癢!那死鬼怎麼還沒過來!
子時更響,門外的小院總算起了動靜,“師母,師父被灌醉了……”門外駱玉輕聲喊了一句。
“你,你們,都,都走吧,我,我認,認,認得回家的路。”一名醉漢像是掙脫了攙扶之人,撞開了新房外間的大門。
“走,走,走,看什麼看,快回去!”駱玉探頭往裡間張望了一眼,然後輕喝了一句,隨手掩上了門。
“小師叔,莊主說要向您道個歉,劍閣那裡喝開了,賀公子的酒量真好,但架不住那麼多人敬酒,人送回來了,我們這就回去了。”門外一名山莊弟子大聲說了一句,然後三個人的腳步聲鬧鬧騰騰地出了小院。
“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酒品還這麼好!是不是找打啊!”許暮雪怒氣直往上冒,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然後偷偷掀開蓋頭,那個醉酒的傢伙一屁股坐在外間圓幾邊的繡墩上,然後張開雙臂,整個人就趴在了那張茶几上,竟像是呼呼睡去了。
實在氣不過的許暮雪,看準了方向,放下蓋頭,雙手提起群裾,輕輕自裡間走了過去,狠狠一腳踢在了賀齊舟屁股上,屁股下的繡墩骨碌一聲,就滾到了圓幾下面。
賀齊舟屁股下空了,但人還是有點滑稽地扒在圓几上,悶哼了一下後,用極低的聲音道:“小雪,外面還有好多人!”
“那傢伙在裝醉!”許暮雪一下子明白過來,但一想到外面那麼多偷聽的,臉騰地瞬間竄紅。
“你去趕人!”許暮雪推了一把賀齊舟,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我都醉了,怎麼趕?”賀齊舟委屈地說道。
“不趕是嗎?那你在茶几上趴一夜吧。”許暮怒極。
“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酒耍賴,我,我這麼一出去,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啊?要不,再等等?咱們就當再損失個幾千金吧?”
“損失幾千斤?”許暮不解。
“春宵一刻值千金,為了陪他們喝酒,我已經損失慘重了!”賀齊舟心中愈發冤枉起來。
“沒用的傢伙!”許暮雪靜下心來仔細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還真有不少人埋伏著,寒劍山莊果然藏龍臥虎,人人都把呼吸控制得這麼好!
“聽好了!誰還敢待在外面,別怪我叫莊主責罰你們!”許暮雪不再與賀齊舟扯皮,一時怒起,紅著臉大聲吼了一句。“莊主,好像被發現了!”門外傳來一個十五六歲少年的聲音。
“走走走,誰叫你們過來的!快回去收拾東西!”院子裡傳來宇文凌風尷尬的喊話,走時還替自己解釋了一句:“我是想來看看賀兄弟要不要解酒的藥,如果沒事,我就趕他們走了。”
“莊主,我,我沒醉!”賀齊舟忍不住開口叫道,裝成有點醉醒的樣子,為了把那些不安分的傢伙趕走,一點點名節又算得了什麼。
“應該沒人了吧?”一大群腳步聲離去後,賀齊舟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你再去院子裡看看,回來把門給閂上!”許暮雪下完令,坐回到火紅的繡床上。
“哦!”賀齊舟這才躡手躡腳地自圓几上站起,輕輕開啟房門,探頭向院外看去。彩雲遮月,門外一片漆黑,僅靠著裡間透出的燭火照亮門外小半個院子。
賀齊舟目力好,發現院門好像沒關。怎麼回事?出去都不把院門給帶一下?賀齊舟正感到不滿,走出一步欲去關門時,一股危機感卻突然襲上心頭!卻見院門外不遠處好像有團三尺高的黑影,那個黑影有呼吸聲!抬頭了!
“誰?誰還在外面?”賀齊舟衝那黑影低喝一聲!
“師父,我是凌謖啊!您沒醉可太好了!他們說,如果我要拜師就得心誠,讓我在門口跪一夜,還說千萬不能閉眼……”
“快滾回去睡覺!”賀齊舟暴喝一聲,上前砰地關上院門,再也不理會明日別人會以哪種眼神看向自己。
……
“接下來該怎麼辦?”許暮雪的樣子又恢復成那一低頭的溫柔。
賀齊舟取過妝臺上的秤桿,小心翼翼地挑起蓋頭,燭光下,美得驚心動魄的面容一寸寸地展現出來,比天天夢到的還要美,還要紅,不,還要紅好多。
“是葉夫人教我的。小雪,接下來得喝合巹酒了。”賀齊舟取來了圓几上倒好的兩杯酒,將一杯交到小雪手中,然後一手穿過對方的手臂,互相感受著對方身體的溫熱與微微不受控的顫動。
“然後呢?”一杯酒喝完,小雪又問了一句,在賀齊舟眼裡,那張臉似乎又紅了一些,紅得忍不住要一口親上去。
“然後,然後就沒人教了,葉夫人就說過這些,是不是,是不是該那個了……”賀齊舟發覺自己的臉應該也很紅。
“還記得答應過我的事嗎?”小雪問道。
“記得。”賀齊舟脫口而出,但又不知對方所指,忙問道:“什麼事?”
“那還叫記得?我不是說過要留著那點枯發嗎……”小雪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