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客棧又來了一位邋遢漢子腰掛黃葫蘆,揹負鐵劍,掌櫃見這一看就是江湖好漢的人問道少女少年住哪間房便連忙領路,在少女門口敲門。屋內清冷的聲音問道何事,邋遢漢子說道:“仙兒,是我。”接著屋內就再也沒有反應,邋遢漢子搓著手一臉尷尬,擺手讓掌櫃與小二先退下。
待掌櫃與小二剛下樓的時候,整棟客棧一晃,大堂內所有人都驚恐萬分,然後聽到了樓上女聲哭腔怒吼:“你怎麼不等阿清死了才出現?”
客棧內所有人皆瑟瑟發抖,不敢言語,針落之聲清晰可聞。
再然後少女下樓,面無表情,在眾人的視線中走出客棧,翻身騎上額頭一撮白毛的黑驢離去,黑驢蹄子交錯,不輸良駒。等少女回來的時候,掌櫃與小二連忙問道有何吩咐,少女瞥了二人一眼,美眸中沒有絲毫的感情色彩,說道:“一會要是還有人來找我們,就說不見。”說罷丟給掌櫃一錠金子,上樓進屋。
當下的掌櫃與小二就在門口侯著,雖然是直接兩錠金子入賬,可掌櫃臉上沒有笑顏,天知道這金子是不是燙手山芋,一會要來的人別是官府啊。掌櫃在心裡默默祈求老天,開店不易可從來沒做過黑心買賣,這幾位千萬別是犯事的主啊。
小二在客棧門口徘徊,抬頭間見喧鬧人群分開,豪華馬車為首一隊正緩緩駛來,小二一看馬伕的衣著,嚇得臉色瞬間蒼白連忙跑進客棧。掌櫃焦頭爛額之間見小二如此匆忙,心裡更是發慌,待聽到小二說道是陳府的人正向客棧前來,掌櫃兩眼一翻差點背過氣去。太和陳氏的名頭,在此地老百姓眼裡不必大楚王上低多少。
掌櫃與小二驚出後背滿是冷汗,在客棧門口迎接,看著豪華馬車果真停下,掌櫃心如死灰,這馬車赫然就是陳老太師的啊,馬車身旁的人不正是陳府大供奉曹立嗎?這兩人百姓平日裡哪裡有機會見到。掌櫃心裡默唸“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嘴上說著:“小民拜見陳老太師”身體跪下叩拜從馬車上走下來的白髮老人。老人虎步健朗臉上卻有揮散不去的陰雲,說道:“起來吧。”
掌櫃與小二應諾中連忙起身,低著頭側身而站。
陳行知說道:“帶老夫去那少女與受傷少年的住處。”
掌櫃與仙兒撲通跪地,掌櫃俯首顫聲道:“小民不敢妄言,只是那姑娘說道要是有人前來探望,回答不見……”說罷連忙磕頭,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等江湖中人,若是不按他們說的做,報復起來一樣沒有好下場。陳老太師聞名大楚,是位大儒,脾氣甚好,可掌櫃仍做好了接受怒火的準備,畢竟此言冒犯。
卻沒料想陳老太師只是嘆了口氣說道:“起來吧,沒你們的事了。”
掌櫃與小二猶豫不決,不敢起身,老太師心平氣和道:“起來吧,該忙忙,那姑娘有何吩咐你們照辦就是,若是辦不到來跟老夫說,老夫在這等著。”
跪地的掌櫃與小二相視一眼,滿是難以置信。陳老太師陳行知,何許人也?就是當今大楚王上見到都要持弟子禮,被人拒絕相見還要在客棧外等候?那那位姑娘與受傷公子又是何方人士?兩人應諾起身,卻是站著一動不敢動,老人揮揮手,走到一側拴驢處,撫摸著黑驢的額頭。
掌櫃與小二拱手後退,回到客棧的兩人後背溼透,大喘了口氣。
此時又聽樓上姑娘召喚聲音,在二人耳中沒有絲毫感情色彩的聲音如同天籟……
陳老太爺撫摸著黑驢額頭,喟嘆道:“我陳家對不住阿清啊。”
曹立來到陳行知身前低聲說道:“老爺,真要在這裡等嗎?會不……”
沒等曹立說完,老人揮了揮衣袖,示意隨行而來的府人離開此地,避免影響到百姓生活,車馬離去,客棧門口只剩陳行知,曹立二人,曹立懷抱精緻木盒,裡面放的都是上等靈丹靈藥。
陳雨琳本也要前來,卻被陳老太爺留在陳府,說關心則亂。
陳老太師抬頭,看向客棧門匾“辰歷客棧”,喃喃道:“好一個辰歷啊,陳立,曹立啊…”
曹立一旁站著,一言不發。
……
客棧樓上屋內,阿清昏迷不醒,臉上的血跡已經被仙兒清理乾淨,喂入溫靈丹,臉色依舊蒼白至極,原本的眉清目秀當下雙目緊閉。身上的衣物也已經換下,小腹傷口處撒上了從書院帶的丹藥粉末,止血生肉,床前坐著周通,正以聖人靈力調節阿清體內狂暴的風屬性靈力,周通作為劍修,自身靈力亦是風屬性。聖人靈力雄厚強大,引導劉秩殘餘的靈力離開阿清身體。
阿清的性命已無大礙,仙兒用自身靈力護住阿清心脈出奇的效果甚好,甚至引起阿清靈力氣海中木屬性靈力的反應與之相呼應,溫順的木屬性遊走散發著生命力,至於為何如此,仙兒沒想那麼多,周通也沒有解釋。周通一手覆在阿清小腹傷口上,靈力灌入,然後移動掌心,順著身體調理阿清混亂不堪的經脈,如此反覆,阿清的面龐血色漸顯。
仙兒坐在一旁,看著周通的治療一言不發,只是美眸盯著阿清的面龐焦慮又心疼,十幾年的相識,阿清比小的時候沒什麼變化,只是成熟了許多。
幼年的阿清與桃樹作伴,他不知道的是仙兒也與阿清相依。
……
窗外天色漸深,日落餘暉逐漸淡去,天空換上了漆黑的幕布。今夜無月,夏日的夜晚繁星點點。
街道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辰歷客棧門口昏黃燈光下夏蟲飛舞,門外兩人的影子斜長。
“老爺,咱們回去吧。”曹立勸道。
陳行知沒有言語,雙手負後,抬頭看著夜空。
客棧裡掌櫃與小二不敢去打擾陳老太師,二人也是站著沒敢坐下,樓上那位姑娘一直沒有下樓,客棧內安靜非常。
就這樣到了子時,站著的掌櫃與小二互相靠著,止不住打瞌睡。樓梯腳步聲響起,掌櫃與小二驚醒,連忙來到樓梯處,只見身後負劍的邋遢漢子摘下腰間葫蘆遞給小二,讓他幫忙去裝酒,自己則走出客棧,與老人並肩而站,老人身體著實硬朗,眼睛中沒有絲毫的疲憊。
陳行知開口說道:“阿清好些了嗎?”
周通抬頭看天,烏雲遮蔽星光,暗黑一片,說道:“已經無大礙了。”
“陳家對不住阿清。”老人說道。
周通沒有說話,看著天空風起雲動。
陳老太師嘆了口氣轉身離開,曹立將懷中木盒遞給周通,拱手抱拳後跟上陳行知。
站了太久,老人步伐略微僵硬,消失在街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