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煙順勢在姜展眉面前坐下，手碰了下她面前的杯子，發覺茶已經冷卻了，將杯子裡的茶水倒掉重新倒了杯熱茶。

“媽最喜歡碧螺春了，澤煜說清暉園的碧螺春是出了名的香氣噴鼻。”

姜展眉也是人精，哪能不懂她的意思，接過茶很給面子的喝了兩口，才笑著道，“那是當然，想當年啊我跟你歐伯母第一次來清暉園，將歐老爺子的碧螺春浪費了大半氣的他老人家吹鬍子瞪眼的。”

一直暗暗打量顧明煙的歐夫人聽到這話也不無感慨道，“時光如流水啊，咱們當初還是小姑娘呢一晃這麼多年就過去了，我剛嫁到歐家那會還被老爺子逼著學習茶道，你們也知道我的性格哪裡能忍受的了學那玩意啊，不知糟蹋了多少好的茶葉，逼得最好老爺子發話從今往後都不許我碰茶。”

其餘的幾位夫人也你一言我一語的回憶從前，氛圍一下子就熱絡了起來。

“明煙啊，雅萱那丫頭被慣壞了才沒大沒小的對你那麼無禮，你看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別跟她一般計較，咱們這樣的人家有什麼矛盾都是關起門來解決的，要是真的鬧到法庭上了那真是裡子面子都沒了。”歐夫人笑意吟吟道，臉上是歉然的表情，“雅萱那孩子是我一手帶大的，她平時口沒遮攔慣了，看在伯母的面子上原諒她這一次，呆會我讓她親自給你賠禮道歉，你看可好？”

顧明煙看著和氣溫婉好說話，但骨子裡卻不是什麼心軟的人。

而且，歐夫人這番話看似道歉，實際上卻沒什麼真實的歉意，她要是真的就這麼算了，那以後誰都能跑到她的面前踩兩腳了。

因此，顧明煙為難的眉心直蹙，看了眼姜展眉不緊不慢道，“歐伯母您實在是太客氣了，不過爸媽常跟我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也覺得年紀小才有被教育的價值啊。”

歐太太贊同的點了點頭，“我們歐家是書香門第，一向注重對子女的教育問題，雅萱之所以這樣也是因為從小沒了母親沒人教的緣故，再加上家裡長輩都憐惜她，久而久之才養成她狂妄驕縱的性格。”

顧明煙笑笑，沒有說什麼。

“慕太太，我家書瑤要是做了什麼惹你不開心的事情，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我家靜靜膽小又沒什麼主見，向來是隨波逐流的，即使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也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

顧明煙坐在那裡，安安靜靜的聽著幾位夫人爭先恐後的替自家女兒辯解，有意無意的將錯推倒旁人的身上，只覺得好笑。

她不喜歡交際應酬，不是不會，也不是自卑或者清高，只是不屑於跟這些除了見風使舵阿諛奉承要麼就是捧高踩低的人有什麼好說的。

就像是此時，周圍都是江城有頭有臉的名媛貴婦，她實在是難以理解明明心裡討厭對方討厭的要死，還一副親親熱熱的模樣。

真是要多假有多假！

看出她的不以為然，姜展眉一臉笑意的開口，“那件事情到此為止，你心裡通不痛快滿不滿意都打住。”

“爸說我用不著委屈自己什麼，也不能丟了慕家的臉面。”顧明煙唇角挽起淺笑弧度，嗓音如同溫泉水般舒適溫暖，“媽您是想要維護閨蜜之間的感情，還是純粹的見不得我綻放屬於自己的光芒。”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姜展眉冷冷一笑，聲音偏冷，“你膽敢這麼跟我說話，真以為有阿煜護著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我告訴你，這個家還輪不到他做主，等我死了你再恥高氣昂的也不遲。”

“媽……”

顧明煙無奈，也懊惱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跟慕夫人頂撞，“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

“覺得我維護外人是嗎？”姜展眉像是嘲笑，又像是質問，“尊嚴這種東西不是從別人那裡討回來的，你要是如高冷之花不可侵的話，誰還敢給你沒臉？說白了，尊嚴這種東西就跟身份一樣，但跟身份又截然不同，今天有人因為慕家的權勢而拉下臉面跟你賠禮道歉，但最為重要的還是你自己，屢次的忍讓與遷就就是別人繼續給你沒臉的理由。”

顧明煙低垂著眼眸，若有所思。

她大概是明瞭慕夫人的意思，只是沒想到看起來沒什麼心機的慕夫人腸子也是饒了十八道彎。

誰還不是有兩副面孔呢。

“行了，你別呆在這裡了，出去替我看著清檸，別讓她又惹出什麼事情來。”姜展眉按了按眉心，這些年她鮮少出來交際，要不是好友一再的拜託她，她也不會這麼落自己兒媳婦的臉面。

顧明煙在這裡也是無所事事，只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藉口離開，聞言笑著起身，跟諸位夫人點頭頷首，神色驕矜倨傲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