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將至,劉黑闥順利返回軹關,還順手帶回來了一匹敵軍戰馬和一名敵將首級,後面也跟滿了怒氣衝衝的叛軍騎兵,可惜還是讓劉黑闥狂笑著順利逃回關中,賊軍追兵試圖乘機衝進關中沒能成功,還反倒又被守軍用弓箭射死射傷了好幾人——東都精銳的箭法可與河內鄉兵懸殊著好幾個級別。劉長恭和裴行方聞報大喜,立即把劉黑闥迎進營中,沒口子的誇獎劉黑闥英雄了得,視敵人萬馬千軍如同無物。
“不難對付,但也不能低估。”
這是劉黑闥對叛軍偏師的評價,然後把自己探察到的敵情對劉長恭和裴行方做了介紹,說敵人的兵力規模雖然在四萬以上,但其中至少有八成是新加入叛軍的普通百姓,裝備差又訓練嚴重不足,屬於典型的炮灰軍隊,在戰場上也就起一些壯聲勢嚇敵人的作用,打順風仗還可以,戰場形勢不利就馬上變成敵人自己的累贅。但叛軍那邊也還是由五六千值得提防的軍隊,主要是由太原隋軍、左屯衛降兵和各地投降隋軍構成,裝備了正規軍的武器,也因為此前連戰連勝士氣高漲,正面交手應該會對九成都是新兵的東都隋軍造成一定威脅。
“還有件事必須值得提防。”劉黑闥又說道:“我聽那些太原賊兵吹噓說,霍邑大戰時,段志玄曾經跟著李淵的二兒子率領騎兵衝擊我們大興軍隊的背後,硬生生的沖垮了大興軍隊,還說那個段志玄在那一仗裡親手就殺了好幾十人,如果這件事不假,這個段志玄應該很擅長騎兵突擊,和他對陣時,我們千萬要防著他的騎兵奔襲。”
“儘管來,趙昱兄弟在這裡,看誰的騎兵厲害!”劉長恭叫囂道。
“孃的!擅長騎兵突擊?在我們報**面前也敢自稱擅長騎兵突擊?!”趙昱也挽起袖子摩拳擦掌,惡狠狠說道:“叫他來,讓我告訴他什麼叫真正的騎兵突擊!”
軍略意見連陳喪良都十分重視的裴行方當然沒有叫囂,還盤算著又問道:“劉二哥,你在敵人營中探聽訊息,賊軍那邊有沒有發現兄長並沒有親自來這裡?”
“還沒有。”劉黑闥立即答道:“我也留心了這件事,賊軍那邊沒有發現,不少的賊軍將領還叫囂說要生擒陳留守,獻給李淵老兒。”
“這就好。”裴行方一聽大喜,忙對劉長恭說道:“劉大哥,我們應該馬上加固軹關的城防,多備守城器械,等賊軍發現兄長並沒有親自來軹關,肯定還要發起攻關,到時候我們先利用軹關的有利地形打幾個勝仗,挫動敵人銳氣,然後再設法破敵。”
劉長恭倒也還算聽得進良言,馬上就點頭同意,立即安排部下去加固修補城防。劉黑闥則又對裴行方說道:“行方兄弟,敵人的主力戰兵是我們的數倍,我們想要破敵,首先最好是消耗掉一部分敵人的主力,削弱敵人的作戰力量,你有沒有辦法?”
“當然有。”裴行方笑道:“跟了兄長這麼久,他那一肚子的壞水,怎麼都得學會一點,誘敵的辦法,我前天就已經想出來了。”
“什麼好主意?”劉黑闥趕緊問道。
“獨孤將軍。”裴行方向旁邊的獨孤武都一努嘴,微笑說道:“獨孤將軍和李淵有些親戚關係,劉大哥的脾氣又是出了名的不好,這兩點加在一起,辦法不就出來了?”
“難怪兄弟你要故意留一些河內兵在軹關城裡,高!高!實在是高!”
劉黑闥頓時放聲大笑了,還向裴行方豎起了大拇指,連誇裴行方確實已經學到了陳喪良的滿肚子壞水,那邊的劉長恭和獨孤武都卻是面面相覷,同時說道:“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
隋軍加固關防的動作當然引起了叛軍的懷疑,不過就算隋軍沒有這個動作,段志玄等人也已經隱約察覺到不對了,因為叛軍斥候已然探明東都隋軍的兵力不過萬人左右,很明顯不符合陳喪良現在的身份地位,還有陳喪良現在肯定急於解除河內危機抽身應對李淵叛軍主力,東都隋軍卻把營地安扎在了利守不利攻的軹關以東,也相當的不符合常理。所以李淵叛軍立即著手調查對面這支隋軍的真正情況,尤其是注重探查陳喪良到底有沒有親自來軹關戰場。
和陳喪良說的一樣,不太得民心的隋軍隊伍確實有著無數走漏機密的渠道,才僅僅兩天多點時間過去,段志玄軍就已經從各種渠道探察到了隋軍的真正情況,知道陳喪良其實並沒有來,隋軍主將其實是劉長恭。發現中計,暴跳如雷的段志玄當然是立即出兵,繼續攻打軹關,然而十分可惜的是,現在的軹關不僅已經進駐了大批東都正規軍守衛,本來就易守難攻的關城還已經得到了修補加固,李淵叛軍再想攻下這座險關,當然得要付出數倍的代價。
註定無用的攻關戰事足足持續了一天,叛軍偏師先後向軹關發起了十幾次進攻,結果都被東都隋軍輕易殺敗,叛軍士兵在關城下屍積如山,結果卻連關城都沒有衝上去幾次。段志玄和唐儉等叛軍將領被迫變換策略,改為率軍到關下辱罵搦戰,想要引誘脾氣暴躁的劉長恭出關決戰,在野戰中打敗隋軍。
還是沒用,劉長恭確實脾氣有些暴躁,可惜劉長恭的身邊卻有裴行方和劉黑闥這兩個厚臉皮,先是聯手拉住接近暴走的劉長恭,把他拖回營地冷靜,然後又派出了一些罵人高手,登上關牆反操李淵叛軍的祖宗十八代,從李淵的舅舅一直罵到段志玄的小姨子,在陳喪良那裡學到了一些皮毛的裴行方還一度親自登城,用最親密無間的語言問候段志玄、唐儉和張道源的每一位女性親戚,還當場分配起了這三名賊將老婆娘親的輪營秩序,又找來草人套上女裝,寫上比如段志玄老孃之類的字樣,交給隋軍將士當眾汙辱。
碰上了裴行方這樣的罵戰高手,為人無賴的段志玄倒還撐得住,名門出身的唐儉和張道源卻是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跳,而當一名隋軍士兵把寫有唐儉老孃字樣的草人當眾騎在關牆上時,忍無可忍的唐儉就帶著親兵發起了衝鋒,然後很快又帶著兩支羽箭逃了回來,然後段志玄臭罵了一頓唐儉的擅自行動,最終還是悻悻退兵。
得道多助,正當段志玄等人為隋軍死守軹關不出而煩惱的時候,罵戰失敗的當天晚上,軹關那邊突然來了一名河內士兵,自稱是河內都尉獨孤武都的心腹,有書信要呈給段志玄。段志玄和張道源等人聞報大喜,立即召見,接過書信一看時,卻見獨孤武都在書信宣稱,說今天劉長恭在軹關受辱後回營飲酒大醉,對自己拳打腳踢百般辱罵,自己身為李淵遠房親戚,忍不下這樣的羞辱,決意率軍向李淵叛軍投降,約李淵軍在第二天晚上的四更時分出兵偷襲軹關,自己率領河內鄉兵在關中點火,開啟關門迎接叛軍入關。
反覆看了幾遍獨孤武都的親筆書信,段志玄先是狐疑的打量了一通來使,然後突然一拍桌子,大吼道:“大膽匹夫!竟然敢下詐降書引誘我軍黑夜出兵,落入你們的圈套!來人,把這個匹夫拖出去,斬了!”
“冤枉!冤枉!冤枉啊!”
倒黴的信使趕緊大聲喊冤了,可惜段志玄的親兵卻根本不聽,上來把他拖起就走,而信使剛出帳,段志玄馬上就向張道源使了一個眼色,張道源會意,立即跟了出去,觀察那倒黴信使受刑時的反應,然後段志玄又馬上聞到了一股惡臭味道,暗笑道:“好,連糞都嚇出來了,應該不假。”
年僅二十歲的段志玄確實很有天賦,可惜比他小一歲的對手裴行方不僅更有天賦,還得到了滿肚子壞水遠房表哥的傾囊指點,遠房表哥曾經對裴行方詳細解釋過一個缺德得冒煙的軍事名詞——死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