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天色漸暗。
一頂青色小轎姍姍的被人抬著,來到長安王氏府邸側門前,落轎。
“老爺,咱們到了。”行在轎旁的老頭附在轎子旁邊,低聲道。
吏部侍郎王漢卿疲乏的揉著酸澀的眼睛,低頭從轎子裡行了出來,直起腰桿兒,也沒說什麼,等人敲開側門,揹著手踱了進去。
王府在夕陽之下,氤氳之氣浮動,為這座屋舍連綿的府邸蒙上一層夢幻般的色彩。
前面有人領著路,後面有人簇擁,離內院還有些距離,便有丫鬟迎了上來,替下前院的家丁,還細心的帶了燈籠,這就是百年世家的排場。
穿門過戶,入了內院,立即便有人問,“老爺,今晚在哪房裡用飯安歇?”
王漢卿淡淡道了一聲,“就六夫人房裡吧。。。。。。。。。”
“是。”立即有人小跑著去準備了,估摸著還是先跑去六房知會一聲,也好順便討個賞什麼的。
長安王家,百年大族,嫡庶旁支,子弟數不勝數,用一句枝繁葉茂來形容是一點也不為過的。
經歷了這許多年的風雨,王家依舊矗立在長安繁華之地,與李鄭等門閥,並稱豪族,門生故吏遍佈於朝野內外,盤根錯節,實是非同小可。
但說起來,自正德一朝,楊感為相開始,長安大族在這位相爺手下,是被壓的一個個抬不起頭來,有如此治世之臣輔佐。也讓正德一朝平靜安穩的度過了三十個年頭,大秦漸漸興旺,大族門閥到雖受壓制,但實力不減反增,當年武帝罰下種下的惡果,也終於漸漸消去了影響。
不過沒有人願意仰人鼻息的過活,這些大族門閥,包括王家在內,都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著楊感去了相位的那一天。
在這一天天期盼當中,楊感終於老了。不得新帝喜歡了,也終於老邁到辭官了,也終於死在病榻之上了。
長安城中許多人心裡都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壓在心頭多年的一塊大石頭,也都漸漸敢有旁的念頭了。
爭奪相位,李家勝出,,爭奪軍權,好像折種兩家都未得多少好處。自折木清去後,這兩家已多有沒落。不提也罷。
王家趁機也將手探進軍中試了試,不過結果是慘痛的,一場兵變,讓王漢卿的兄長,參知政事,權掌大理寺的王立卿提前隱退,鄭家那邊,也失了戶部,國子監的差事。
一場風波下來。王家非但未得好處,還遭了重重一擊,自此,王家失寵之說,盛囂塵上,事實上也是如此,楊感在時。王家在中書還有一席之地,多少年風雨不動,大理寺也常年握在王家手上。
但這一次之後,王家再未有人能入中書供職。大理寺也換了名姓。
之後的八分田畝制,軍政之上一系列的鼎革,王家根本無話語之權不說,在驚恐的發現,家族的根基正在緩緩動搖之中,大片的土地因負擔不起被族人售賣,府中用度一減再減,讓族中子弟怨聲載道。
官員考功更加嚴厲,許多以往可做手腳的細節之處也被封死,閒散子弟入羽林軍供職也艱難了起來,無論是樞密院,還是兵部,甚至於羽林軍將領們,也再不願收大族子弟入內,因為大將軍趙石開了壞頭兒,選京兆寒家子入羽林軍操練,如此,不但俸祿降了不少,而且比那些大族子弟更加吃苦耐勞,更加的聽話。
羽林左衛的功勳,讓許多事都變了,也激起了不少人的效仿之心,更加讓人揪心的是,族中子弟也再不願到皇家近衛中任職,吃苦受罪不說,還被人排擠,何苦來哉。
而隨著國武監的創立,更是絕了許多大族子弟的晉身之路,一些世代將門人家,迫不得已,不得不送家中子弟入學,可以想見的,這些將門的根基已經不存在了,以後軍中,將是國武監生員的天下。
這樣的措置,連種家,折家這樣的軍中世家都感到難受,就別說王家了,之後也只能專注於朝堂仕途,再也不用他想什麼了。
這還不算,自景帝登基以來,幾次科考,家族子弟考中者寥寥,御賜蔭官,也再與王家無緣,長此以往,還能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