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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白雪紅血

草原上人馬奔騰,廝殺聲四起,一條條生命在道道凜冽的寒光下送了性命,男人的虎吼聲,女人、孩子的哭叫聲,鋼鐵兵刃的碰撞聲,還有馬嘶羊咩,四散奔逃的牛吼聲混雜在一起。

塔日干手中彎刀夾雜著呼呼勁風劈向一名明軍騎兵,那名明軍騎兵挺刀來迎。“嘡——”的一聲巨響,兩刀相交,藉著這一股巨大的衝力,塔日干差點兒把那名明軍騎兵掀落馬下。他虎吼一聲,手中彎刀在空中劃過一道亮弧,正欲向那明軍騎兵的頭頂劈去,陡然覺得後心一涼,一根鋒利的矛尖自後背直透前胸,他大張著嘴無法再合攏,瞳孔逐漸擴散,魁偉的身軀漸漸失去生氣,“撲通”一聲從馬上栽了下來。馬蹄踏踏,在走馬燈似的戰馬來回奔走,碗口大的馬蹄毫無顧忌的把他健碩的軀體踩成了肉泥。

人數佔優、攻其無備,突如其來的尖刀式攻擊,把數千明軍的騎兵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草原人的戰法完全體現在明軍身上。兇狠迅猛的攻擊,只用了片刻功夫,就把對方倉促應戰,毫無陣形和配合的數百部落戰士殺了個精光。

有落馬的、受傷的部落戰士,在馬群中倉惶地奔跑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或者在身前,或者在身後,或者在左右,就會有一匹馬衝過來,馬上的明軍騎兵提臀站起,手中高高地揮起鋒寒的鋼刀,帶著一串子血珠子猛劈下來。

劈肩掛背,把落馬的對手砍成兩半。太快了,有的部落戰士甚到可以聽到鋼刀切進自己的身體,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而這時,他的一半身子,或者整個腦袋帶著一條胳膊,已經掉在了地上。

下過雪的草地瞬間被鮮血染紅。

孩子的哭叫聲和女人的哀嚎聲響徹原野。

“阿爸,阿爸......”一個小孩子從氈包裡跑了出來,趴到塔日干的血肉模糊的軀體上痛哭起來。

“烏里吉——”奧敦其木格沒拉住那個小孩子,也從氈包飛奔出來。見到丈夫橫臥雪上的屍體,想起方才還談笑宴宴,現在已不知魂歸何處,不禁潸然淚下。但她現在已顧不上死去的丈夫,最重要的是要把孩子保護好。

“快跟我回去。”她恐懼的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明軍騎兵。

“不——”烏里吉的眼中噴出仇恨的火焰,稚嫩的小臉也因極度憤怒而變得扭曲。他抓起阿爸遺落在雪地上的彎刀,跌跌撞撞的挺刀向一位騎在馬上的年少明軍軍官奔去。

那名明軍軍官看到一個孩子持刀過來拼命的樣子,一時驚呆住了。烏里吉很快跑到他的面前,咬牙舉刀向他腿上看去。

“嚓——”一道刀鋒入肉的沉悶聲響起,烏里吉身子一歪,撲倒在雪地上,瞬間跟他的父親一樣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年少軍官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一名頭戴亮銀盔,身穿齊腰甲的青年軍官面無表情的手持雁翎刀,刀鋒上的鮮血一點點的滴落在雪地上,那是烏里吉身上的血。

“楊牧雲,你傻了麼?”青年軍官向那年少軍官呵斥道:“就呆呆的杵在哪兒任那小崽子砍麼?”

“可他還是個孩子......”年少軍官如夢初醒,對他大聲叫道。

“敵人是不分大人和孩子的,狼崽子也是狼,長大了也會咬人的。”青年軍官冷哼一聲說道。一聲悲號自他身後響起,奧敦其木格發了瘋似的撲向倒在雪地裡烏里吉。青年軍官的眼睛眯了起來,雁翎刀再次高高舉起,一道徹骨的寒芒閃過。奧敦其木格的脖頸處噴出一條血線,頭一歪,一聲沒吭便倒在了自己孩子的身旁。

“就是女人,也不能放過。”青年軍官又冷冷的加了一句。

“朱儀,你......”楊牧雲臉色一變,想再說幾句,青年軍官撥轉馬頭,打馬馳向其他四散奔逃的牧民。

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和小孩的屍體,楊牧雲的身體微微顫抖,他沒想到老幼婦孺也無法逃脫戰場的殘酷,眼前的一切

就像一場噩夢,澆滅了他初入戰場時的激動。

他所在的這支騎兵隊伍在草原上整整走了十天,才發現眼前的這個部落。

“一個活口都不要留。”這是府軍前衛指揮使修武伯沈榮在發起攻擊前下的命令。這是位剛剛襲爵的勳貴子弟,年齡剛剛三十出頭,正是渴望建功立業的年紀。

楊牧雲想起半個月前的京郊操演,他又看到了年輕的皇帝的朱祁鎮。十幾萬大軍無論操演得多麼震天撼地、整齊劃一,朱祁鎮緊皺的眉峰始終沒有舒展開,這不是真的打仗,明軍將士無論操演得多麼漂亮都不能說明什麼。蒙古騎兵在大明的京郊倏忽來去,直入無人之境,很多京城裡的人都變賣了自己的產業,遷往他方,這讓他這位大明天子情何以堪?

“府軍前衛乃天子親軍,堪大任否?”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自朱祁鎮口裡說出來,讓剛剛襲爵的府軍前衛指揮使修武伯沈榮嗅出了弦外之意,立馬拍著胸脯上前說要親領府軍前衛的五千精騎深入草原,在漠北來一個犁庭掃穴。

“五千人太少了,”當時朱祁鎮搖了搖頭,提醒他一句,“歷來深入漠北的明軍都沒少於十萬過。”

可這位比皇帝大不了多少歲的指揮使不知為何自信心爆棚,說什麼兵貴精不貴多,五千精騎雖不能掃滅漠北的殘元餘孽,可也能攪他個天翻地覆。為來日皇上親征先探探道路。

他這一說,使年輕的皇帝也來了興致,重現太宗皇帝時的輝煌是朱祁鎮的夢想。太宗皇帝能五次御駕親征漠北,為什麼自己就不可以?朱祁鎮如是想。若是沈榮能帶領府軍前衛的五千精騎深入草原,又能全身而退的話,朝裡那些就喜歡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倚老賣老的元勳老臣又有什麼理由再阻止自己御駕親征?君臣兩人一拍即合,由沈榮統領府軍前衛的五千精騎向北深入草原,好好鬧騰他一番,也不能光讓蒙古騎兵動不動就南下侵擾大明邊境,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一回也該明軍主動出擊一次了。考慮他只帶著五千人孤軍深入,朱祁鎮也就沒有給這位甚體朕心的年輕將領下什麼具體的旨意,只是要求五千人每人帶回一個虜級即可。

沈榮自信滿滿,在沒有任何後勤供給的情況下帶著五千人上路了。他手底下五個千戶全部都是勳臣子弟,分別是成國公世子朱儀,定國公世子徐永寧,武定侯長子郭聰,寧陽侯長孫陳成鋒,武安侯鄭能之子鄭宏,他們父祖輩把他們送入軍中歷練,由於他們原本是宮裡的五品御前帶刀官,因此自然而然的就直接成為了軍中千戶。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楊牧雲正好歸入朱儀麾下,一路上朱儀讓他打前站,偵查敵情,什麼危險辛苦的事都讓他去做。

就這樣他們在草原上連走了十天,什麼也沒遇見。草原上的冬天來得很早,第十天,天降大雪,而他們隨身所帶的給養也即將耗盡。再走下去的話,恐怕就無法返回大明瞭。

在前方和楊牧雲一起探路的是從三千營借調過來的一名總旗,楊牧雲也認識他,便是他從南都啟程時曹吉祥配給他的護衛長馬亮和他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