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面相覷。
歐陽戎再次開口,清朗的話語在禪屋內外的眾人耳邊迴盪,外面的雷聲雨水似乎都被這道嗓音壓了下去:
“小生再問一遍大師,大師為何收下這枚雲夢令,又和雲夢澤是何關係,若是受了脅迫,尚可說來,這裡本就是佛門清淨地,回頭是岸。
“若再不吱聲,可就別怪國法無情了,限越女令已出,當今聖人是愛佛沒錯,可爾等沙門弟子,哪怕是飽受聖寵的懸空寺的和尚,觸犯國法,也沒資格例外,沙門不是法外之地。”
燕六郎微微側目,看了眼明府公事公辦的淡然表情。
明府一直都是留有餘地的。
否則豈會與這些人囉嗦,又豈會耐心等上數次,摸清楚所有眼線後爭取像今日這樣一網打盡。
而且這回,沒有喊容女史等人過來,算是明府主導辦案,將監察院的人拒之門外。
可能是繡娘姑娘的緣故吧……燕六郎輕輕一嘆。
眾人沒有等到一指禪師開口,反倒是等來了歐陽戎後方的方抑武跪地,後者用力磕起響起頭來,老實認罪:
“罪民認罪!罪民之女,受了雲夢劍澤那些妖女蠱惑,才做了錯事,一指禪師可、可能也是如此,而且一指禪師練閉口禪,多年不語,可能沒法開口了,還望刺史大人大人有大量……”
方勝男忍不住開口:“爹爹,我們……”
“你閉嘴!”
方抑武瞪了眼她,眼神恨鐵不成鋼的示意她趕緊認罪求饒。
歐陽戎輕輕點頭,回頭看了眼方抑武:
“哦,這樣嗎?”
他忽然問:“目前城中可還有其它越女?”
方抑武一邊打量歐陽戎臉色,一邊小心翼翼:
“沒……沒了,雲夢妖女們在城裡的眼線,都被大人英明神武的搗毀了。”
歐陽戎仔細看了會兒他,輕輕點頭:
“好,認罪態度倒是挺積極,你女兒你來管,等會兒你帶著她們,跟著秦將軍去確認下,是不是都抓乾淨了,要是漏了一個,本官要你好看。
“若是表現好,不是不能從輕發落,此事,本官會去請示下女史大人。”
“不會漏,絕對不會漏的,已經全抓到了。”
方抑武搗蒜般點頭答應,打量了下這位俊朗刺史的平靜臉龐,嚥了咽口水,補充一句:
“當然,罪民會帶著小女去認臉,再確認一遍,絕不會漏了一個。”
說話的同時,在某座私密院子內撿瓷片導致的染血白布包裹的手掌,不禁被他藏到了身後。方舉袖和方勝男聽到這裡,徹底明白了什麼,深呼吸一口氣,看向歐陽戎與阿父的眼神無比複雜,此前對於某件事不確定的疑惑完全解開。
歐陽戎輕輕頷首:“那行,就先這樣吧……”
就在這時,一直閉目聽著二人打機鋒的一指禪師,沙啞開口:
“施主何必呢,繡娘姑娘有大慧根,總會悟到‘一’的。”
聲音迴盪全場,歐陽戎瞬時停步,沒有轉身,抬手作出側耳傾聽狀,語氣好奇: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中年禪師不語,枯寂豎起一指。
歐陽戎放下手,回頭看了眼一指禪師,環視一圈全場,他走回去,來到一指禪師身前彎腰,與其對視,他緩緩轉過頭,眯眼仔細瞧了瞧僧人高舉的一根手指。
全場陷入一片死寂,沒一人敢發聲。
眾人目睹,年輕刺史笑著把懷中長條琴盒擱放地上,一根手指將它往前輕輕推去,在一指禪師面前橫了一個“一”。
他輕笑點頭:
“你儘管一直舉著你這根無聊的手指到天荒地老,可若是讓我發現,你再和任何一位越女……管她叫什麼娘……有一丁點兒的交集,我會讓你看看我的‘一’,看看我的大慧根,它保證會讓大師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