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點道理,所以姐姐剛剛一下船就去市井打探,就是在調查研究這些嗎?
“但……但是雲夢劍澤的女君閣下們,不是都反對他建造的大佛嗎,這件事他總跑不掉吧?東林大佛不能修,這是壞了天南江湖的規矩。”
方舉袖沉默了下,冷靜說道:
“很多時候,做事難,什麼事也不做光說風涼話易。
“做事之人,總是要擔一些罵名的,特別是有些事,是罪在當代利在千秋,而有些事是利在當代罪在千秋,紛紛爭爭,彎彎繞繞,誰都覺得自己有理,誰又說得清呢。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少說風涼話,多做事。”
頓了頓,她頷首說:
“勝男,咱們這次來,也是做事的,不是嗎?”
“對對,咱們才不說風涼話。不過,姐姐,你對這歐陽良翰啥看法?放心,我才不會說出去,不算風涼話。”
方舉袖喝了會兒湯,放下碗,眼睛盯著湯碗,輕輕一嘆:
“他上任潯陽後的一些施政方針、條文法規,我很贊同,包括對星子坊老城區的不折騰也是。
“撇開潯陽石窟和東林大佛不談,光說雙峰尖的開鑿,他當初力排眾議、興修此水利設施,目前來看,是很正確的,一勞永逸治理了潯陽江水患。
“只說這些,他是無愧於名揚天下的‘良翰真君子’之名的,也未負江州的父老鄉親們,反正作為江州百姓,肯定是不可去罵他的。
“至於江州之外的人,或許江州之外的風評,他本人或許也不太在意吧……
“另外,在這首《青玉案·元夕》的元宵詞前,他那一篇《題菊花》,我是挺喜歡的,最喜歡那句,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寫的真好。”
方舉袖目視魚湯,溫聲細語的道出這些話。
方勝男聽著聽著,不由瞪大了雙眼:
“這麼高的評價,怎麼全是誇的,姐,你該不會被他迷了魂吧?”
“瞎說什麼呢?只是欣賞。”
方舉袖眼睛裡露出一些冷清疏遠、冷靜分析之色:
“書上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勝男,你若是靜下心來,會發現,這世上很多人都是外表唬人的草包,或昏昏碌碌,或色厲內荏。這些草包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三倆成群聚一起,有時候又是一堆草包紮堆,還搭個班子。
“但也顯得,一些絕非草包的人兒格外顯眼,比如咱們那日有幸匆匆見一面的雲夢二女君閣下,比如寫這篇絕好元宵詞的歐陽良翰……宛若暗室的一粒明燈,舉頭望去,一眼即見。
“說這些,不是要讓勝男你天天去小瞧周圍那些草包和草臺班子,獲得優越之情,而是要辨認出這些亮眼人兒,學上一點。
“如聖人言,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說完,也不等方勝男開口,方舉袖扭頭喊來一位穿著頗為清涼的秀麗婢女,禮貌的言語了幾句。
秀麗婢女看了下畫壁放下,點頭離去,少頃,去而復返,給這位溫婉嫻靜的“粉白公子哥”客人遞去一份詩筏。
“有勞了,謝謝。”
方舉袖輕聲,默默將《青玉案·元夕》的手抄詩筏收進袖中。
秀麗婢女領了小費賞金,開心離開,回到櫃檯。
這時,從三樓走下了一位山羊鬚掌櫃,對二樓櫃檯言語了幾句。
秀麗婢女回頭看了眼方舉袖、方勝男方向,重新返回,把這兩位女扮男裝的公子哥請上樓去了
……
雲水閣情報櫃檯的山羊鬍老掌櫃,把方舉袖、方勝男安排在了三樓盡頭的一間大包廂內。
二女走進門時,包廂內坐滿的兩排人,眼睛齊刷刷的投了過來。
方舉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下他們。
只見,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有碼頭擔夫、有市井混混、有精明小販……甚至還有老人帶小孩的。
應該是廝混在潯陽市井的訊息靈通之輩。
方舉袖輕輕頷首,臉色如常。
但是一旁付過錢的方勝男,卻眼神很不滿意,瞧見這些滿是汗臭的髒兮兮市井人士,她瞪了眼山羊鬍老掌櫃。
“就沒個像樣的,怎麼這麼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