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郡邊聚集的流民越來越多,郡兵就把我們聚集在了一片廢棄的校場裡,通知各縣村來領人。可…可是村子裡已經沒多少活人了呀,我們向外走,我們也是想活著呀!嗚嗚…”九尺高的漢子馬元義說道這裡居然也掩面抽泣了起來,那聲音聽著讓人心裡發毛。
張角和于吉也是悲傷無比,連一路上放浪形骸的于吉的眼角也溼潤了。老農樣子的于吉又從懷中掏出一葫蘆酒,猛灌了一口,嘆了口氣,而後將酒遞向張角。張角也輕抿一口酒,然後用葫蘆戳了戳掩面哭泣的馬元義。
馬元義接過葫蘆,大口喝下,而後仰頭一嘯,像是恢復了些神采,而後臉面通紅的繼續說道:“然後我跟兩個娃娃呆了一天,並無人來接,整個校場上的流民也很少有人被接走,有些人在晚上被凍死,或被餓死。你可知人被餓死之前發出什麼樣的聲音嗎?啊?那最後撥出的一口氣悠長無比,整個校場嗚嗚的聲音連綿不絕…”
說到這裡,馬元義像是被抽乾了精氣神,整個人鬆垮下來。靠在一棵柳樹上,神色恍惚。機械一般的又灌下一大口酒,麻木的繼續道:“第二天居然有很多豪族的人來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來買奴隸的,很多良家子失去了田地和戶籍,被豪族們買走轉成奴籍,此外,有些姿色的婦人、身體健康的孩子、也被挑選買走。許多流民趁他們選人的時候,開始一起衝出校場,我也是那時候帶著兩個孩子逃出來的。”
“朝廷不管嗎?”張角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朝廷?呵…我們那位郡主郭大人的官位就是他花錢從所謂的朝廷裡買來的…”馬元義悲從心來,仰天長呼:“想我大漢光武皇帝何等英明神武,勵精圖治,與民休息。啊…列祖列宗啊,你們要是有靈的話,救救我大漢吧…!”馬元義悲從心來,憤慨不已。
張角聽聞亦悲傷不已,望著天涕淚橫流。徑自拿過馬元義手裡的酒葫蘆,咕咚咚的喝。
馬元義似是有些喝醉了。靠著柳樹無力的喃喃說道:“想我祖先馬援將軍,何等氣節…只可惜後備兒孫不肖。唉…”說罷,便倒頭沉沉睡去。
張角轉頭看向于吉,卻不知後者不知從哪又摸出一個酒葫蘆,目光明晦不定,一口一口的悠悠喝著。感到有人注視過來,于吉也抬頭看著張角,說:“師弟,這,也是一種修行。夫子常對我說紅塵中沉浮心性,善惡要你自己去察斷,無論如何,莫逆於心就好。”
張角目光亮了一下,轉頭看向于吉。“謝謝師兄。”而後脫下外衣,給旁邊兩個孩子蓋上了。
天色漸暗,不斷有流民選擇了這片柳林附近,三三兩兩的圍著。開始找柴生火。
于吉伸手一招,幾人中間便憑空出現了一堆篝火。寂靜的夜裡,明滅不定的光照耀著。不斷有烏鴉從遠方飛來,盤旋在這片柳林上空,呱呱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對於它們來說,這片竹林中的人總會有幾個成為它們的食物。
于吉的袖子裡像是裝了一片小天地。他不斷掏出各種食物,有雞肉,有一隻羊腿,有一小罐粟粥。甚至還拿出一個鍋鏟,而後被他罵罵咧咧又塞回袖子裡。而後給羊腿找了個架子架在篝火上烤。
“師兄,你這都是從哪來的?”張角終於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
“借的,嘿嘿。”於師兄恢復了俏皮。衝著張角眨了眨眼睛。
張角一陣無言…
似是聞到了香味,兩個小孩鼻子翁動,醒了,馬元義也醒轉了。已不再跟張角他們見外,拱手行了一禮。也笑著坐到了篝火旁。接過張角遞過來的粟子粥,餵給兩個孩子。
張角正給兩個孩子撕扯羊腿肉的時候,于吉笑吟吟的臉色突然一變,轉頭對看馬元義說:“人心可怖,甚於虎狼也。唉…”
馬元義忽然感覺身形一輕。腦後被什麼東西擊到一般,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于吉的背後。明亮的篝火映照出來人的臉龐。馬元義發現自己原來坐著的地方變成了一段黑色的木樁,木樁上面卡著一片柴刀。馬元義頓時大怒。
“是你!?”馬元義大呼。
幾人的周圍呼啦啦圍上了十幾人。各持武器。有的貪婪的看著篝火旁的食物,有的面色不善的看著張角眾人,而後又警惕的看向馬元義,在他們看來,只有這個年輕的漢子有點威懾力。
為首那人面色一陣青白,惡狠狠地說道:“對不住了,把吃的交出來,還有那兩個孩子,我們可以不殺你們。我知道你有些拳腳,可我們手上的武器也不是吃素的!”
“孩子?你們要孩子做什麼!”馬元義憤怒!
“在那校場上,這兩個孩子被解瀆侯爺看上了!欲收他們為侯府的侍童,給小侯爺作伴,你若知趣的話,就交出孩子!他們跟著小侯爺比跟著你強!”那人猙獰的說著,還不時看向篝火上的羊腿,舔了舔嘴唇。
“你做夢!兩位兄弟臨死前託付給我,什麼侯爺,就想騙走孩子!”馬元義上前跨出一步,一把拔出木樁上的柴刀,擋在兩個孩子和張角于吉面前,指著那人說道。
“既如此。休怪我無情了!”那人怪叫,而後十幾人猙獰地揮舞著武器向他們衝來。
忽然,變故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