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的將士馬上就要發生接觸,楚帝林士弘預覺到自己即將聽到兩支隊伍相撞時發出的轟鳴。他本能地張了張嘴巴,準備迎接那刺耳的撞擊。
但預料中的撞擊聲卻沒如期響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一聲高亢的號角聲,宛若龍吟虎嘯。
林士弘抬眼望去,他驚詫地發現敵軍陣型突然發生了變化,面對楚軍尖刀刀鋒的地方迅速凹了進去,變成了一把剪刀樣子的奇怪陣型。
楚軍根本不認識那該死的陣型,成隊成隊地撲進“奪命剪刀”中間,然後一波波地被敵軍用長槍捅翻,變做冰冷僵硬的屍體。
金鐵交鳴聲剎那間取代鼓聲,成為戰場上的主旋律。數以千計的楚軍在第一次接觸時就倒了下去,更多的踩著同伴的屍體在繼續衝殺。
血霧飛散,戰場上方的風漸漸有了顏色。透過淡粉色的風,楚帝林士弘看見數百名楚國士卒交替著倒在“剪刀口”裡。少數命好者當即身死,大多數傷者卻仍心存奢望,徒勞地用手指去堵身體上的傷口。傷口處的血卻越捂越多,越捂流得越快,衝破手指,淌滿手掌,溪水一般染暗整個山坡。
楚帝林士弘突然一個激靈,倒吸一口涼氣,這種奇怪的剪刀一樣的陣法,己方除非用屍體把三角形缺口填滿,否則根本不可能將其攻破。
“變陣,變陣!退後變陣!”楚帝林士弘看得肝膽欲碎,聲嘶力竭地叫嚷。身邊的傳令兵舉起號角,盡力將主帥的命令表達清晰。“嗚嗚——嗚嗚——嗚嗚——”角聲透過喊殺聲送往戰場上每個角落,但正與敵人死斗的楚軍卻根本沒聽見。
角聲距離陣前太遠,而天使軍的鼓聲又敲得太急。“咚、咚、咚、咚!”伴著冷峻,犀利的鼓點,天使國士卒不斷地出槍,拔槍;拔槍,出槍……
每一槍都讓夾在兩支隊伍之間的楚軍厚度變薄一層。
不過是數息的功夫,最靠近他們的數千楚國士卒已經只剩下了幾百個。而這些還能站著的少數幸運兒再也不敢向前衝,孤零零地站在一大堆袍澤的屍體中間,目光茫然且無助。
“啊——!”有些殺紅眼的楚國士卒發出絕望的大叫,像是在朝敵人示威,嚎叫著衝進了紅色的鋼鐵叢林中間,一隻接一隻,宛若飛蛾投火。
生命之火一閃而滅。奪走無數楚國士卒生命的“剪刀”卻順著山坡緩緩地推了下來,不急不徐。
後邊的楚國士卒們能看見越來越近的槍鋒,銀亮銀亮的,尖端處還掛著血珠,那緩緩靠近中的寒光就像魔鬼的牙齒,令人不敢直視。
幾十個位置靠前的楚國士卒悄悄地將腳跟向後挪了挪,企圖拉遠自己與死亡的距離。彷彿心有靈犀般,整個楚軍前鋒整體向後移動,先是一點點,然後是一寸寸,隨著敵軍越來越近,後挪漸漸變成了大步後退。
“站住,站住,陛下在看著咱們!”林藥師抹了一把汗,呼喝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
林藥師不知道該怎麼做才算正確,平素學過的那些陣型一個接一個快速從他心頭滾過,卻無一合用。他握刀的手開始發抖,發抖,接著,顫抖停止,整個身體剎那間僵硬起來,被刻骨的陰寒所充滿。
楚軍前鋒被逼得節節後退。
天使軍主力精銳,一波又一波呼嘯而來,攻勢宛如潮漲。而楚國的陣列就像沙子壘的堤壩,三下兩下便裂開了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