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刁冉冉把車子開到墓園,雨勢不見小,雨絲反而更加綿密。她靜靜地坐在駕駛位上,一時半刻,也說不上來自己此時究竟是怎麼樣的情緒。
驀然間,她想到一句話,世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去了。
原本以為,幾個月過去了,自己早已經能夠做到平靜面對。可沒想到,當真的站到了父親的墓碑前,看著上面那張照片,她還是無法控制地淚如雨下。
記憶裡,父親依舊是那個慈祥的父親,他或許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所以只是單純地、一味地為女兒提供著他所能給予的最好的物質生活。
不管他在商場上如何,不管他在別人的口中如何,對待唯一的女兒,冉天澤可以說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爸爸,對不起。”
輕輕地將那束花放在墓碑前,刁冉冉緩慢地蹲了下來。
她沒有打傘,頭髮很快就被密集的雨絲打溼|了。
雨水沿著面頰滾落,伴隨著眼淚。
“如果,當初我沒有那麼任性,你和阮梵結婚的時候,我就能回來看看你了……”
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潮|溼冰冷的墓碑,她忍不住自言自語。
然而,照片上的那個微笑著的男人,卻永遠不會在她哭泣的時候,伸手幫她擦拭掉眼角的淚水了。永遠不……
這一剎那,她忽然間覺得,很多事情都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唯有好好活著和親情這兩樣,才值得人好好地去珍惜,去呵護。
雙手抱著膝蓋,刁冉冉坐在冉天澤墓碑旁邊的用大理石砌成的臺階上,久久地失神。
她很想回憶一些小時候的事情,然而由於十幾歲就出國,獨自生活,記憶裡關於家人的那部分早就變得慘淡微薄。最後,刁冉冉好不容易想起來的,也不過是當得知父親要娶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年輕女人的時候,所產生的憤怒的情緒。
是的,從一開始,她就瞧不起阮梵。
她瞧不起她,不僅是因為她窮,而是因為她的貪婪。
只有女人才能一眼看穿女人的內心,不管阮梵在冉天澤面前表現得多麼單純無害,但是在冉習習面前,她沒法向一個同性進行偽裝。
如果阮梵也有一個良好的出身,想必,冉習習不會對她那麼厭惡。
有錢人家的孩子,從小學的就是投資與回報,算計和謀劃,她小小年紀漂洋過海,更是深諳此道,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直把阮梵的美女畫皮剝得一|絲|不|掛。
“爸,她肚子裡的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雨幕之中,她忍不住對著墓碑發問。
如果那孩子真的是阮梵同別的男人珠胎暗結的野種,那她堅決不能接受這樣的恥辱,可如果真的是冉家的骨血,她也一定不會讓這個弟弟或妹妹跟著一個寡婦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在墓園裡逗留了一個多小時,刁冉冉才掙扎著爬上車。
坐穩之後,她拿紙巾擦拭額頭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要發燒了,不,是已經發燒了。
淋了那麼久的雨,身上穿得又少,也難怪。
她一連打了幾個噴嚏,趕緊開車回家。
寶姨一開門,看見臉色發灰,全身溼透,雙眼無神,兩頰卻紅得詭異的刁冉冉,立即低呼一聲,伸手把她拉進門。
刁冉冉連鞋也沒換,腳步虛浮地走上樓,推開臥室的門,頭重腳輕地往床邊走,好不容易蹭到床邊,她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幸好,身下就是軟|綿綿的大床。
“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是……”
寶姨又是心疼又是著急,思來想去,能夠說得通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家小姐和男朋友吵架了。
她顧不上去找戰行川算賬,連忙把刁冉冉身上的溼衣服都脫掉,給她換上乾淨的睡衣,又擰熱毛巾給她擦了手臉,這才匆匆去廚房給她煮紅糖薑湯。
*****
昏昏沉沉之中,刁冉冉隱隱覺得有人在輕輕撫摸自己的臉頰。
她努力了很久都沒法掀起眼皮,因為無比疲憊的感覺襲遍了全身,她在心裡默默地跟自己說,算了,管他是誰呢,讓我再睡一會兒,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