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二哥!”喬禮傑背對二哥看著窗外花園,“我不想去美國。”
喬智才笑道:“孩子話!票都買好了。”
的確實孩子話,但卻是真話。
喬智才仔細打量了弟弟的神色,“那就不去,找一家本地中學。憑你的學問也完全可以做一名教書匠,朝教學生晚讀書,娶位女先生做太太。生兩三個孩子。安穩度日,就像阿拉大哥一樣。”
喬禮傑給他這番話說的失笑。他的確怕活的平庸直白,一事無成……喬智才簡直是他肚裡一條蟲。不必開口,事事都能瞭解他的想法。
“好了!聽洋行的人說那邊也是要過節。年底放假一定要回上海。我等你回來。”喬智才拍拍他肩膀,放下衣服連忙出去。
喬禮傑聽到他抽鼻子的聲音就知道二哥肯定又要掉眼淚了。
真是不放心!
美國的大學一切都新鮮極了,令人目不暇接。
喬禮傑每每給家裡寫信總是格式化的……家裡人一一問好。把自己吃了什麼飯穿了什麼衣上了什麼課,詳細做一番彙報。姆媽抱怨他寫家書寫的像一篇報告。沒有人情味。
具體的說,是沒有人味。
沒有人知道,他把所有的人味都寫給了日記。寫對二哥的思念對家鄉的思念。寫弄堂口賣的生煎油條,寫說上海話尤如機槍掃射的太太小姐 ,寫家裡的柳樹春天發芽的美色。寫的最多的,還是二哥。
寫二哥捲髮留的太長,被父親拎到街口理髮匠那裡剃了個光頭。氣的智才絕食抗議不去上學。
寫上海冬日漫長難捱,二哥撿舊貨換地瓜 ,烤地瓜差點失火燒了倉庫。
寫二哥的一顰一笑,一點一滴。那些舊日光陰,一開啟日記就走到了他的眼睛裡心裡。
那個活蹦亂跳的二哥,一日不肯安生,在他思鄉心切的時候。在他忍不住要買張船票回國的時候就想起臨行前一番交談。
“我等你回來。”
喬禮傑默唸這句話。就好似給自己打了一濟強心針。
二哥在上海等著我呢!
不學有所成,怎麼好意思回家見二哥。
期盼是一團火……是一盞燈。
美國的大學生們是青春洋溢熱情奔放的,喬禮傑莫名其妙的受到了美國同學的一番熱捧。明目張膽追求的女同學、那些言辭火熱的求愛信,那些宴會上目光大膽的挑逗。
老唐笑著給他解釋。“誰讓你的教授這麼喜歡你呢!禮傑,羅德曼教授可是申請將你留校。他的實驗室永遠留有你的位置。況且 你又是這麼的紳士和英俊。”
喬禮傑沒覺得自己英俊。從小到大隻有長輩誇他聰明穩重將來必成大器。他從來沒將這些馬屁放在心上,只是按部就班走向自己感興趣的物理學。
“可是這些人打擾了我的學習。”喬禮傑擦著眼鏡無奈的說道。“我又不是被人參觀的猴子!”
如果英俊的後果是被這些野獸般的洋人騷擾,喬禮傑認為還是不必英俊的好。
某次同老唐看過橄欖球比賽,老唐拉著他去照了張像。
照片中的喬禮傑穿著西裝正襟危坐,頭髮用生髮油梳的一絲不苟。目光穩定的注視著前方。
後來這張照片漂洋過海,掛在了喬太太的房間裡。
喬智才吊兒郎當的做出評價。“禮傑怎麼也不笑一笑。坐的這麼嚴肅……拍的一點都不好看。”
喬太太正全心全意瞻仰著最出色兒子的天人之資,聞言就很不耐煩的白了他一眼。差點要失了風度對他叉腰大罵。
喬智才見姆媽臉色不對 連忙找補:“不過禮傑畢竟和我長的一樣。也算是風度翩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