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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風起

她幾乎要沉醉在這柔情之中……

然而晨曦從窗外照入,一點暖金從窗縫中徐徐而散,映著榻前的芙蓉‘玉’屏,漾出血一般的‘迷’離光焰。

寶錦的眼凝視著這血‘色’,直到被刺痛而眯起,這才別過頭去,方才微醺的忘情,卻在這一瞬冰消溶解!

淹留的血‘色’……錦繡宮室傾頹,國破家亡之下,連姐姐的屍骨都至今尋覓不著!

眼前的男子,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寶錦的心彷彿被針刺痛,兩股無形的力量在她心間拉扯

他只是做了他份內之事,若不是姐姐暗中傾‘亂’這大好河山,又哪來這亡國之仇?

另一個聲音卻彷彿在冷冷而笑你不過是在替他開脫,忍你說得天‘花’‘亂’墜,他也是你一生的仇敵,只要你身上還流著元氏的血,你和他,終究是……不共戴天!

她心中急思狂‘亂’,雙手都在顫抖,皇帝發覺了,柔聲問道:“怎麼了,不舒服嗎?”

“只是有些累著了……”

寶錦蒼白麵容上‘露’出一絲微笑,“方才聽說您跟娘娘吵起來了,趕路急了些。”

皇帝聽到她提及皇后,滿心裡都浮上了厭憎,他冷然道:“別提她了,想起來就讓朕心寒……先前,她手中就控了些見不得人的緹騎‘侍’衛,嬪妃大臣們見了她,好似見了鷹鷲一般,如今連朕這邊也打起了主意。//.”

他的眼中幾乎結出冰來,怒道:“她這是盼著朕早死,好學武后垂簾而治呢!”

寶錦聽得目中瑩然生燦。她抑下一絲笑意,娓娓勸說道:“我倒覺得,這也許不是皇后娘娘的主意。也許,禁軍裡‘混’了些‘奸’細。也未為可知。”

皇帝嘆道:“你不用安慰朕了,宮中這些禁軍,很多都是跟隨我的老人……她近年幾次三番朝裡滲透,那些瞧著面生的,大抵都是她從宮外找來地。”

寶錦心中一喜。知道皇帝成見已深,帝后二人之間,再無任何默契,只剩下滿心的仇怨和猜疑。這樣的朝局,正是我所要地……

只是那些禁軍刺客,真的是皇后所派地嗎……

她心中仍是狐疑。

皇帝回到離宮,未及休養,便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整肅清查,周圍州縣隱匿的南唐餘孽被連根拔起。一陣血雨腥風之下,竟是連禁軍也不能倖免。

妄圖行刺皇帝的幾名禁軍首級,已經被人割了回來。風乾之後被高懸在離宮獵苑的旌旗之側,夏日炎炎。很快就半腐開裂。‘混’合著香料,竟是一種悶甜‘混’合著腥臭地氣味。燻人‘欲’嘔。

這是一種無言的威壓,以及……不‘露’聲‘色’的挑釁。皇帝大概真是怒極而狂了。

皇后接到稟報後,也不再辯白,帝后二人之間的冰牆,幾乎要冷裂而開,鋒利地劃開一切。

在這樣的詭異氣氛中,皇帝草草盤桓一月後,終於決定回京這半截子的“暑”沒消完,一行人就浩浩‘蕩’‘蕩’乘龍舟回返。

在岸邊迎候的,竟是中樞和六部所有的主事,皇帝在眾目睽睽下上了岸,理也不理劉荀那老一套的繁禮,也不去看李贏那義憤‘混’合著希冀地眼‘色’,只是停住腳步,向身後的船上伸出手。

一雙潔白晶瑩,有如‘花’瓣的柔荑輕輕放在他掌心,皇帝緊緊握實了,這才將她從船上一挽而下。

出現在眾人眼前地,是著一襲天藍紗衣的少‘女’,她作‘女’官裝束,釵環素雅,身形纖瘦,只那一雙重眸幽麗,顧盼之間,竟投‘射’出日光地絢華,讓人只覺得心中一震,再不敢正眼而視。少‘女’地裙裾隨風而揚,從船舷上輕盈而下,輕紗如煙氤氳,彷彿溶入了碧水晴天之間,她眨了眨眼,隨即,對著皇帝盈盈一笑,下一瞬,皇帝的銳利眼神都溫柔起來。

皇帝挽著她緩緩行來,有人在竊竊‘私’語,但更多人在不動聲‘色’間互相‘交’換著眼神。

有眼尖地,看到隨後而出的明黃羅傘下,皇后一身素淨,正靜靜站著,她的身後,是端莊微笑,看不出情緒的雲賢妃和徐婕妤。到聖駕會這麼早就回返,一應避暑物件都十萬火急地趕了出來,饒是這樣,乾清宮中仍是有些悶熱。

皇帝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有伶俐眼‘色’的,隨即便趕著把又一盆冰送了進來,殿內頓時涼爽不少。皇帝終於舒了口氣,隨即,卻又皺起眉,問道:“側殿那邊送去了沒?”

張巡唬了一跳,隨即瞭然的低聲稟道:“‘玉’染姑娘才剛剛遷來,滿地裡都是傢什正在整理,所以就不曾……”

“整理物件……那不是更熱,把朕的冰分一半過去。”

皇帝想起心愛之人,語氣已轉為柔和,方才看奏摺的一身鬱怒,立刻消散不少。

他停住筆,看向一向靜寂的北側殿,只見那飛簷之下***們進進出出,煞是熱鬧這是寶錦從北五所搬來新住之地。

“萬歲……‘玉’染姑娘的封位……”

張巡在旁提醒道,皇帝微微一笑,隨即斂住了,“暫時先不要提這些,樹大招風,反而會給她添麻煩。”

他不由地看向昭陽宮的方向那裡,就是他擔心的“麻煩”由來。

“從乾清宮‘侍’衛裡調十個過去,告訴她,就說記住朕的話:除了朕以外,任何人的宣召都可以不奉。”

皇帝的聲音沉靜,好似含著極大的決心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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