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醫生來房間複查了傷勢,多是些皮外傷,重新上了遍藥就好,倒是年輕的女醫生注意到蕭落低落的情緒,特意留下來開解了好一會兒。
傭人特意準備了清淡的飲食,正好和Abby一塊吃了午餐,蕭落實在沒有胃口,胡亂扒了幾口就放了碗筷。
Abby實在看不下去她這頹廢的模樣,一把丟了飯碗,氣沖沖地要出去找易澤然要個說法,結果連房間門都沒出便被傭人給攔下來了。
守在門口的老傭人態度很懇切,張口便是抱歉,可一提到離開就想方設法地找藉口阻攔,蕭落看不下去,又叫了Abby回來,兩個人各懷心思地坐在房間裡發呆。
傍晚勞斯先生終於肯露面了,進房間時手裡還提著個木質的飯盒,蕭落一眼便認出來飯盒出自之前易澤然帶她去過的那家餐廳,而勞斯先生臉上也掛著抹笑意,態度陡然親和了不少。
“聽她們說你中午沒有吃多少東西,正好路過這家餐廳,我就給你帶回來一些。”勞斯先生把餐盒放在了床頭桌上,自坐在了窗邊的椅子上,一派悠閒自得的模樣。
蕭落心裡發慌,連扶著床身坐了起來,她記性好,上次分別前勞斯先生放的狠話連語氣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言行舉止上不敢有半點鬆懈,“勞煩先生了,只是……”
勞斯先生輕笑一聲,看穿了她的警惕與防備,食指敲打了一下手中的柺杖,意味深長地盯了蕭落許久,嘴邊始終噙著抹笑,望得人心中一陣陣地發寒。
蕭落緊了緊手掌,只覺得面前老人毒辣的眼神就像把懸在脖子上的刀,刀鋒犀利貼著肌膚,惹得脊背一陣顫抖,她愣是半晌才想起下一句話,說起來也是磕磕絆絆:“我身上的傷並不算嚴重,回去養著也是一樣,就不留在這裡打擾勞斯先生了。”
“你準備回到哪裡?”勞斯先生忽然大笑起來,響亮的笑聲如海浪擊打著岩石,一瞬間好似天崩地裂,“回到易澤然身邊?林小姐,你應該認清自己的位置。”
一句話徹底擊潰了蕭落強撐的鎮定,扶在床邊的胳膊抖了幾下,最後勉強靠著床頭才沒直接倒下,她咧嘴笑了笑,許是察覺到自己臉上的笑太難看,又抿著嘴唇閉上了眼睛。
勞斯先生咳嗽了幾下,再開口時語氣溫和不少,“前段時間我派人查了你的家世背景,沒想到你竟然是那個女人的女兒,她是個令人敬佩的女性,那種手腕與魄力,至今都沒有哪個女人能比得上她。”
蕭落睜開了眼睛,被水汽氤氳的眼前勞斯先生的身影有些模糊,聽著那聲音更加真切。
“你是她的女兒,即使比不上她的風骨也該不丟你母親的面子,易澤然是個很優秀的男人,可你不應該為了個男人迷失了自己。”勞斯先生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感慨,“我查過你的成績,也看過你的作品,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資助你進入更好的學校進修。”
“勞斯先生,您是位很成功的商人。”蕭落抹去了眼角的淚水,黑白分明的眼睛比窗外的夕陽還要清明,“能不能告訴我,您這樣做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勞斯先生凝視著她的眼睛,忽而笑了,笑聲爽朗,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寶藏,“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易澤然早對外宣佈了你是她的未婚妻,若是你主動離開,那婚約肯定不復存在,到時候也省得Darcy整天哭鬧個不停。”
“那先生可能找錯人了。”蕭落偏頭,臉上帶著抹自嘲的笑容,“易澤然心裡真正惦記的另有其人,即使我走了,恐怕也輪不到別人。”
“幾年前沒能在一起的人,幾年後就能在一起嗎?”勞斯先生笑得輕快,“我才誇了你聰明,現在你又糊塗了,易澤然和蔣玉筱無論有多恩愛,放到外面就是不可置疑的兄妹關係,既然是兄妹,怎麼可能修成正果?”
蕭落輕呵一聲,並不打算和勞斯先生爭執,其實他說的也對,有些人看上的是易澤然的容貌和家世,有些人看上的是他那個人,目的不同,看待事情的眼光自然也不同,沒什麼對錯可分。
“勞斯先生說的有道理,可是我並不打算繼續進修了。”蕭落仔細地看著勞斯先生逐漸陰沉的表情,嘴角露出抹笑容,“不過請勞斯先生放心,我也不會再回去找易澤然了。”
夕陽繁盛,碎金般的陽光攀上窗臺將肥厚的藤蔓葉子照得閃閃發亮,蕭落坐直了身體,抬手看燦爛的夕陽從指縫間傾洩而下,悵然若失地搖了搖頭,輕聲道:“如果先生不放心,可以親自派人將我送回中國,易家的產業在這裡,他走不開的。”
“這倒不急。”勞斯先生站起來,柺杖啪嗒一聲落在明亮的木質地板上,“等你養好傷,情況穩定了,我自然會安排好一切,只是易澤然那邊,我希望你能想好對策。”
蕭落點頭,等人走後臉上強撐的表情驟然垮下來,有什麼對策呢,說白了她不過是易澤然的一任女朋友,沒有求過婚,沒有領過證,對策不過是分手二字,只不過按照勞斯先生嚴防死守的陣勢,她怕是不能當面說出那兩個字了。
晚飯房裡的傭人一定要扶著她到樓下吃,下樓梯時正好聽見Abby發狂般的嚎叫,不等蕭落詢問,老婦人就把下午發生的事情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