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落裹著潮溼的被子一遍一遍地撥打電話,直到手機因沒電關機,還是沒有接通。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頭頂白熾燈的光芒微弱,有冷風順著視窗吹進來,電燈線晃了一下,燈絲閃了閃,然後滅了。
蕭落仰頭看著黑漆漆的房屋,心裡怕得厲害。
母親的突然離開,她不是沒有想過有其他原因,可是母親才四十多歲,身體也一直很硬朗,所以那些不切實際的猜想很快被她否決。
隨著日子的推移和母親漏洞百出的藉口,她又開始胡思亂想,尤其是孤零零地待在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塵封的記憶鋪天蓋地向她襲來。
許是早年喪夫的原因,母親一向要強,有什麼苦有什麼累都是緘口不言,那些柔情也被艱難的生活磨平。
可是這段時間母親顯然感性許多,總是囑咐她好好照顧自己,還時常提起去世多年的父親,語氣之中的柔情與感慨讓蕭落都感動不已。
聽得時候無意,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都成為某種事情即將發生的預兆。
蕭落越想越怕,最後顫抖地給手機插上電。
窗外的風聲越來越大,甚至有雨水淅淅瀝瀝落下的聲音。
存放一年的被子還有些潮溼,蕭落整個人埋在棉被裡,悶得喘不過氣來。
房間裡暗極了,只剩下充電器發出紅紅的一點光芒,蕭落死死地盯著那抹光,盯著盯著竟然睡了過去。
第二天蕭落患上了重感冒,下床的時候腿一軟險些摔倒地上,翻箱倒櫃找了包感冒藥,翻開日期一看還是過期的。
蕭落癱坐在客廳,望著空蕩蕩的院子不知所措。
夜裡竟下了雪,入眼全是白茫茫的雪花,枯萎的葡萄架上堆了厚厚一層積雪,風一吹便有細細的雪花簌簌掉落。
屋子裡冷極了,撥出的氣體似乎都能結成冰。
蕭落摸了摸額頭,燙得腦袋發暈。
明天就是春節了,家裡卻沒有一點年味,廚房裡就連最平常的油鹽醬醋都沒有。
出了巷口有個小超市,可置辦年貨的話還要搭公交去縣城。
蕭落實在不想動,乾脆自暴自棄地走到院子裡踩雪。
隔壁傳來熱鬧的交談聲,有婦人熱絡的交談,有孩子嘰嘰喳喳的喧鬧聲,是不是傳來噼裡啪啦的鞭炮聲。
蕭落已經冷得沒了直覺,最後一腳踩進深深的雪坑,身子一歪再也沒有爬起來。
冰涼的雪粒緊貼著臉頰,漸漸地那半張臉像著了火一般火辣辣地疼。
蕭落動了動,面對著天空。
竟又落了雪,先是細碎的雪粒子,砸到臉上有些輕微的痛感。
蕭落眨了眨眼睛,伸出一隻手,有白色的雪花落在掌心,很快,那雪花變成一灘冰涼的水。
她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得肺疼,身體裡像是有團火在燒,燒得腦袋都沒了任何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起來的,從雪地到走廊不過十幾米的距離,她卻用了畢生的力氣,踏上那片乾燥的水泥地時,她撲騰一下倒在地上。
半邊胳膊先著地,痛得骨頭彷彿要碎掉一般。
她開始掉眼淚,憋了許久的淚水像是和磅礴大雪呼應一般,來勢洶洶。
先是因為身體的疼痛,後來便是因為母親的不歸,最後她已經忘記自己為什麼而哭。
白茫茫的雪地裡突然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然後是踏踏的腳步聲,蕭落擦乾了眼淚,扭頭看向門口。
易澤然穿著一件黑色大衣,大步大步地走進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