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喬唯歡拍拍他的手,輕聲說:“我不進去了。”
她不能進去。
這麼多人不待見她,她進去,沒準會讓奶奶更不安穩。
靈堂,不應該發生鬧劇。
喬唯歡拉開莫西臨的手,抬起蒼白的臉、烏黑的眼,“老太爺,我就站在這裡可以嗎?”
老太爺半耷拉的眼皮沒有絲毫波動,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喬唯歡把聲音放得更輕,“那好歹讓我給奶奶磕個頭……”
“喬唯歡,識相的你就趕緊走。”大堂兄陰沉著一張臉,冷然開口,“老太爺不想把話說太難聽……你還看不出來莫家不歡迎你?”
喬唯歡茫然的看看他,再看老太爺身後的那群冷漠的人影,嘴唇動了動,“……我知道了。”
她背過身,莫西臨下意識的要去拉她,老太爺的目光卻像根錐子一般,犀利筆直地鑿穿了他的手背。
一個短暫的遲疑,孱弱纖細的背影已經走遠了。
莫西臨疲憊地捏住眉心,企圖緩解兩難的煎熬,眼底的痛苦濃得化不開。
他看見喬唯歡在鐵門外停了腳,隨後轉回身,面對著老宅,搖搖欲墜的跪下。
莫西臨心中一緊,“喬唯歡!”
忽而幾道影子攔在眼前,老太爺不疾不徐的說:“小臨,你奶奶還在裡面。”
莫西臨推人的動作猛然頓住,雙目赤紅的回過頭。
他是莫氏的董事長,是奶奶唯一的孫子,要應付前來弔唁的人,還要撐起莫家這棵盤根錯節的大樹……
院外,喬唯歡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跪姿端正,脖頸卻微微彎了下去。
四面八方的眼光不留情面的落在她身上,她幾乎沒有知覺的身體感受不到這些,腦袋裡的每一根神經卻活絡起來,把她和莫老夫人從相識到今天的每一幕重現。
得來不易的親情,沒有血緣的關愛……走馬觀花的看完,驀地發現,相比老夫人為她做的,她為老夫人做過的其實很少。
來不及報答,便再沒了機會。
眼皮上忽而涼了一下,喬唯歡仰起沉重的脖頸,目不轉睛的盯著老宅上方陰霾的天。
下雨了。
沒有閃電雷鳴,老天無聲的拍了拍雲層,細小綿密的水珠爭先恐後地灑下。
喬唯歡蒙了密雨的眼睛轉了下,目光遙遙的穿過老宅,卻依然看不清遺像,只有綽綽的人影。
她太難受了,難受的彎下腰,光潔的額頭抵上青磚,任由那些嬉笑的水珠在脊背上四分五裂。
“奶奶……”
滾滾的雷在她五臟六腑裡炸開,開天闢地鑿碎了她,不這樣做,下一刻她就無法抑制快要衝出眼眶的酸澀……
不遠處停了許久的邁巴赫裡,一身冷肅的男人,徐徐升起車窗。
老宅之內,莫西臨心有所感地回身,看見空中飄灑的細雨,一把拿起傘,大步走出老宅。
還有人攔莫西臨,被他一腳踹開,冷冷的一聲:“滾開!!”
這群人鍥而不捨的繼續,被老太爺喝住,“讓他去!”
莫西臨亟不可待地推開旁人,腳下生風的走向院門,卻在看見那個高大挺拔的影子時,倏地頓住了。
當上方的傘遮住潮溼時,喬唯歡依舊沒有起身。她一動不動的跪伏在地,海藻般的長髮從肩頸滑落,在地上鋪灑成一片沉舊的茶色。
“外罰型人格在遭遇打擊時,經常用相對來說更激烈的手段來緩解壓力。”
賀正驍彎下腰,修長的指掃開女人落在地上的發,觸上她的臉頰,沒有摸到潮溼。
“自虐行為是內罰型人格慣用的宣洩方式。”
賀正驍手上使力,女人蒼白的臉一點點的露了出來。她細密的睫毛掛上紛紛揚揚的雨,和她的聲音一齊溼漉漉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