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守靈。奶奶對我那麼好,我辜負了她好多次,就算他們不讓我進去,我也應該為奶奶守靈。”
“用這種方式?”
“不然我還能怎麼辦?”
喬唯歡垂下眼睛,避開那道漆黑沉雅的視線,“換成你會怎麼辦?”
賀正驍慢條斯理地半跪在地,手中的傘傾斜,把女人全頭全尾地蓋進傘下。
“歡歡,這個假設不成立。”
“我忘了,你有能力護任何人。”
男人的拇指輕柔地摩挲她的臉頰,平緩的說:“你想要,也可以有。”
“我不想要……你沒有心才強大,可是我有心。你身邊那麼多看不見的血光,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不可能知道我有多惶恐,在警局、在敘利亞的時候,看見人死在眼前的時候。”
落在地上的手指不住蜷縮,喬唯歡咬住發顫的嘴唇,乾啞的嗓子裡只能發出輕不可聞的話音。
“賀正驍,做你這樣的人太累,我喜歡你也喜歡的太累了……”
“世界充滿變數,沒有平常,只有無常。人的平安順遂是種偶然,偶然早晚會結束,所以你隨時都有可能捲進波瀾,不管你對面站的人是誰。”
也不管她是在曼徹斯特、中東,還是在國內。
她的生活沒有哪一天會全然悠閒,沒有賀正驍,她還是會累,會被各種各樣沉冗的瑣事拉扯得痛不欲生,甚至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除非她下定決心。
喬唯歡四肢不受控制的冰住,愕然的問他:“你要說什麼?”
賀正驍在女人寸寸碎裂的眼神裡,輕晃了下手裡的黑色大傘,那些雨珠從傘的邊緣滑落,一顆一顆滲進他熨帖冷肅的外套中。
“歡歡,能力和人心,你必然會選一個。”
也只能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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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唯歡反應了半天,半晌,喪失了語言能力一樣張張嘴唇,“……啊。”
她被莫西臨拉上車,懵懵懂懂的被帶離了便利店,再遲鈍的轉過頭,遙遙的看見小姑娘在店外對他們揮手。
好像還能看見那張稚嫩的臉頰上,純粹甘甜的梨渦。
古斯特開得飛快,像是眨眼間到了醫院。
大敞的病房門似乎變成一張合不攏的大嘴,正發出無聲且哀慟的哭嚎。喬唯歡在無形壓抑的的哭聲裡,被莫西臨拉到病房門口。
病床上的老人委頓安然,快要了無聲息。木訥的儀器間隔許久才會發出聲“滴”,恪盡職守地向人展示老人的行將斷氣。
莫西臨快步進了病房,眼眶通紅的單膝跪地。
喬唯歡全身發硬,腳步邁得異常沉重。
當著莫老夫人的面,這次沒有人攔她。她緩慢地跪到莫西臨旁邊,拉住莫老夫人蒼老幹枯的手。
那手像乾涸大地上的最後一棵枯樹,粗糙且鬆脆,輕輕使點力,恐怕就會折斷了。
喬唯歡鼻腔裡有酸流在湧動,用了莫大的力氣才壓住了。
“奶奶,我來了。”
莫老夫人在混沌封閉的自我空間裡聽見這聲輕喚,半張的眼皮底下,霧濛濛的眼珠動了動。她想看看自己的孫子,也想看喬唯歡,然而唯一能做的,是吃力地彎曲手指,回應那隻年輕貼心的小手。
這便是莫老夫人的最後一個動作。
這位老人像是一直在等他們,現在知道他們來了,她便撥出最後一口渾濁的氣,嚴肅的面容鬆懈下來,看起來格外寧靜。
她的靈魂緩慢地邁動腳步,脫離開沉淪一生的苦海,踏上漫無邊際的河岸。
可能心願已了,走得瀟灑泰然,也可能心懷遺憾,在虛無當中流連回首,頻頻的去看對岸。
不過已經沒有人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