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之前有個毛病,生氣的時候會口不擇言,就像賀正驍說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刁鑽地刺人,也是刺自己。現在她改了,她不會像從前一樣,把言語變成尖銳的刀,而是把刻骨的情緒掩藏在眸底,不著痕跡地攻擊。
只不過現在的她被熊熊怒火燒得快要沒了理智,只想把心口的惡氣撒出來。
手腕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喬唯歡就當那手不是自己的。
賀正驍半低下頭,把她最後一點空間壓榨殆盡,“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說話,嗯?”
還曲解他的本意,全然不用理智來思考。
“那你要我怎麼樣,我還能怎麼樣?!”
喬唯歡丟開手裡的包,手掌猛地拍在心口,一字一句地問他:“賀正驍,當初是你讓我拿著蒙德茲的企劃書去找莫西臨,那時候你怎麼不表態?別忘了,是你把我推過去,也是你讓我變成現在這樣!”
“我要平安順遂,你就撕開所有的真相讓我看,讓我明白我有多渺小。你讓我在能力和人心裡選一個,我選能力也放不下人心,是你逼著我把人心丟掉。我現在什麼都不要了,我要不起也不想要,盡心盡力的想對得起德姆維爾女主人的名號,結果現在,你就來質疑我?!”
她越說越快,到最後已經變成吼的。
鬆散的圍巾虛虛地落下,露出整張泛紅的小臉和脖頸。黑色的蝴蝶也擔驚受怕地發起抖,孱弱地晃了晃頭頂的觸角。
“你憑什麼,你告訴我你憑的是什麼?!”
喬唯歡喊得脫了力,背靠上門板大口喘氣。
氣氛僵硬到極點,遲滯的空氣裡,似乎有細碎的冰不堪重負地裂開。
背後的門突然被敲響,“少爺,少夫人,車已經備好了。”
忠叔等了半天都沒聽見回答,以為兩個人正在不可描述,正要默默的退下,那門突然被人從裡開啟,隨後喬唯歡便腳步匆匆地從他身前走開,蹬蹬蹬的下樓了。
忠叔再一抬頭,賀正驍長指正輕輕地按在皺起的眉心上,冷聲開口:“去看看她。”
吵架了!
忠叔隱約猜到了理由,飛快地下樓,眼看喬唯歡已經上車,他三兩步過去,敲敲車窗。
喬唯歡還在喘氣,她撐著發暈的腦袋,指尖發抖地按下車窗,聽忠叔急切的說:“少夫人,少爺特意從曼徹斯特過來看您,如果他有什麼話說的不對,您一定要諒解他。”
喬唯歡盯著忠叔,“忠叔,你也知道他為什麼回來對不對?”
忠叔嚴肅的老臉上沒有任何驚訝,“少爺是相信您的。”
“可我和他的問題歸根結底不在莫西臨。”喬唯歡扯出個蒼白的笑,“忠叔,你知道的。”
忠叔沒了話,看喬唯歡轟鳴著引擎開出院子,他嘆了口氣,回身便看見自家少爺。
“忠叔。”
賀正驍單手放在西褲口袋裡,明晃晃的光模糊他眉目間的洶湧,卻驅不散他周身濃重的冷沉。
那陣轟鳴逐漸遠去,連同晦澀的車燈一起,徹底消失在視線裡。
“我做了件錯事。”
忠叔老臉一肅,不等他說話,賀正驍已然邁開長腿,徑自上了邁巴赫。
佛家八苦,大概要加上個“太明白”。
看得太多,眼中的動盪和浮沉不會趨於平和。參得太透,便會叢生當局者清的悲涼了。
街道兩旁的草木飛速向後,眼花繚亂地綿延到地平線。沒完全升起的車窗裡灌進初冬呼嘯的冷風,鋪天蓋地的寒氣在眉梢間盤旋不散。
喬唯歡下意識的點了剎車來減速,渾渾噩噩的摸出手機,反應過來時,電話已經通了。
“快九點了,你還沒來?”
莫西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縹緲,也不知道是她的問題,還是電話的問題,“不好意思,我大概要放你鴿子了,今天去不成了。”
“身體不舒服?不行就改天,你別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