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染暗裡點頭,這個姑娘眉眼並不出眾,平平常常的長相,但生得白皙乾淨,不招人厭。方才迎春分給她的都是些粗活,並沒有讓她跟其它幾個精細丫鬟一起進屋做事,而是跟著兩個粗使婆子一起掃塵土。乾淨清爽的一個姑娘並不計較這些,也沒有小心扭捏,反而很認真幹活,也不顧及
衣裳是不是被水打溼,是不是又沾上灰土。
這樣的心態,很合她的心意。
“小姐看這位如何?”迎春小聲問白鶴染。
白鶴染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問那個丫鬟:“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跪了下來,平靜地道:“奴婢默語。”不卑不亢,也不多言。
白鶴染笑了,“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多做少言才是身為奴婢的本份,但願你人如其名,好好跟在我身邊,我不會虧待了你。”
默語一個頭磕在地上,只答了一個字:“是。”
迎春見人已經選好了,便打了招呼將人帶到外間去單獨指點。
白鶴染想著這些新來的人,也看了一會兒那個默語,心中幾番思量。按說老夫人那頭送過來的應該沒有問題,但是前世的經驗告訴她,任何事情都有萬一,任何人,都不可以完完全全的相信。更何況這座府裡到處都充斥著葉氏的眼目,即便囂張如紅氏,她那個兒子的
出生都是坎坷非常,她又憑什麼相信老夫人身邊沒有被葉氏安插了人手?又憑什麼完全相信那些人手沒有被分到自己這邊來?
類似事件,前世經歷得還少麼?被坑的還不夠慘麼?
白鶴染覺得,自己可能是走不出前世的陰影了。
這一晚,睡得並不安穩。
文國公府形形色色的人,好像跟二十一世紀的白家人重合了,就連古代白鶴染早逝的生母,也漸漸跟前世的媽媽融合到一起。她看到媽媽一頭撞死在白家大宅前,看到爸爸白興指著她的鼻子讓她滾。
潛意識裡,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媽媽,撞死的人是淳于藍。她的媽媽是在她十歲那年,被車撞死的。
夢裡又回到那一年,她看到媽媽倒在血泊中,肇事卡車裡已經空無一人。她堅信那是一場謀殺,懇求父親找出兇手。
可惜,十天後,等來的卻是一個普通司機的自首,這場車禍最終被判定為意外。
她就是從那時起對白家喪失了所有的信心,也是從那時起開始憎恨她的父親,更是從那時起,開始正式向命運反抗,正式向整個白家發起挑戰。
無數前塵過往在夢中閃現,最後的夢境停在三歲那年,父親因小三流產將她打到將死。她在那個雨夜跳窗逃出來,爬到鳳家,這才保住一命。
夢境中的疼痛感十分真實,讓她悲傷、恐懼,不停地囈語,不停地發汗,整個人就像被魘住了一般,睡也睡不著,醒也醒不了,甚至連有人已經摸到她的床榻邊她都絲毫沒有察覺……
君慕凜也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本想著戲弄戲弄這個睡得如此沉的丫頭,可一掀帳簾,看到的卻是一張佈滿汗珠的慘白的臉。
“染染,染染。”他急忙伸手推人,“快醒醒,染染。”
可怕的夢境嘎然而止,白鶴染突然將眼睛張開,裡面的恐懼和驚慌還不及褪去,樣子可怕又可憐。
“來,起來。”君慕凜強行將人扶起,靠在床頭的墊子上,然後抓起自己的袖子就去擦她臉上的汗。“是不是做噩夢了?什麼夢能把你嚇成這樣?”
印象中,這該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怎的一個夢就能夢成這副模樣?
有淡淡的沉香木味道入了鼻子,白鶴染終於回過神來。她偏頭看他,並未質疑為何對方會出現在自己的榻邊,也沒回答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夢,只是開口問了句:“你又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