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些冷漠無情者,官府也拿他們沒有什麼辦法,畢竟人家只是不管,但沒有參與,無法論罪。但好在蠱師已經讓他們得到了教訓,並讓他們做出保證,村裡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必須上報官府,若有隱瞞者,按從犯處理。
在得到了人們的保證之後,蠱師開始為村民解蠱。
府尹大人帶著隨行的官醫來到君慕息和白鶴染跟前,行了禮後那官醫感嘆道:“這位蠱師真是有算計之人,他下蠱的輕重跟村民所犯罪行的輕重有著直接關係。只是人性冷漠者,便只遭皮肉之罪,身體不曾殘缺,面板上的潰爛養上兩三個月就能恢復如初。那些發生了肢體殘缺者,無一不是從犯,或是教唆他人害命,或是在他人害命時搭了一把手。至於那些已經死了的,那就都是手上有人命的了,就算不被毒死,抓回衙門也是死罪。”
府尹大人接過來問了句:“只是不知那位蠱師該……”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偷偷抬眼觀察面前的這二位,心裡想著自己要不要把那蠱師也給抓起來。
可是白鶴染搖了頭,“我們答應饒他一命,既然他並沒有殺害無辜,那……”
“那他就沒什麼事了。”府尹趕緊道,“殿下和公主可以將人帶走,也可以讓他留在村子裡,官府不會再對他進行追究。”
事情解決得算是圓滿,只是待官府帶著一眾罪民走了之後,這本河村剩下的村民也就沒有多少了。白鶴染數了數,連三十人都不到。
“沒想到如此惡極之事,沒有參與者,竟只有二十七人。”君慕息數得更清楚些,他問當前這二十七人,“你們有何打算?”
這些人互相看了看,然後有一人站了出來,“如果被帶走的人能夠不再回來,我們會在這裡繼續生活下去。可如果他們還能再回來,我們就只有背井離鄉出門要飯了。”
“對,我們不想同那樣的人住在一個村子裡,我們很害怕,怕他們把我們也殺了。”
“不是我們冷漠,而是他們太過兇殘,曾經也不是沒有人勸過,可是勸說過的人過不了幾天就都死了。在本河村裡,人命不值錢,甚至都不如一條能看家的狗有用。”
“他們若是再回來,我們絕對是活不下去的。諸位大人們,求求你們好人做到底,跟官府說說,不要讓他們再回來了,不管是殺過人的還是幫過忙的,都不要再回來了,太可怕了。”
人們一個接一個,嗚嗚地哭了起來。這些年選擇的冷漠,在這一瞬間全部化為恐懼。
可是白鶴染說:“罪不至死的人,也需要一個重新過活的機會。當然他們會面臨牢獄之災,可不過是三年還是五年,又或是十年八年,終有一天還是要回家。你們說不想他們回來,那他們還能到哪裡去?”
“可是他們回來了,本河村不又變得跟從前一樣了嗎?他們是惡人!”
“那你們呢?你們又比他們高尚多少?”冬天雪看不下去了,“當初貪生怕死選擇不聞不問也不報官,現在又無理取鬧不讓坐牢結束的人回家,你們有什麼權利不讓人家回家?這村子你們開的?他們不回家能上哪去?你們讓他們上哪去?”
“上哪去我們不管,反正不能回本河村,否則今日的悲劇還會在明日重演。你們關他們這幾年又有什麼用?幾年之後他們還不是像從前一樣生活。”
白鶴染聽著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突然就明白了,其實人都是貪婪的,都是不知足的。就像這些村民,他們不只滿足於將那些惡人都殺掉,將不算大惡的都抓去坐牢,他們希望所有自己看不順眼的都一樣死去,或者永遠離開自己的視線。
可是他們從來就不曾想過,坐牢不是抓起來關住那麼簡單,坐牢是為了改造,是為了剔除罪惡人性,為了讓他們離開牢獄之後能變得更好。
如果只是抓起來,關住,一天還要管兩頓飯,那坐牢還有什麼意義?
她想告訴這些村民,那些人從牢獄出來之後,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生活,不會再繼續作惡,不會再謀財害命,不會再泯滅人性。未來的生活不會像他們想像的那樣絕望,會是一個新的開始,會有一個全新的本河村建立起來。
可是這話她終究是沒說出口,因為就在要說的那一刻,白鶴染突然意識到,她並不瞭解人性,不只是這些村民們的人性,也包括那些為官者的人性。
她拿什麼跟人家保證,走出牢獄之後的惡人就會變好?拿什麼跟人家保證,已經泯滅的人性真的就能夠再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