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這個兒子已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事到如今,她唯一能為這個兒子做的,就是替他去求求白鶴染,求白鶴染能把他關到老死或病死,而不是白鶴染親自動手殺了他。
其它的她管不了,她縱然再心疼,她也得為她的孫子孫女們想一想。
這個兒子已經瘋了,他確實是瘋了,否則虎毒都不食子,他何以一次又一次地把手伸向自己的骨肉?這不是瘋了還能是什麼?可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瘋的呢?
老夫人不知道,她很希望是從當年殺那個孩子時候起這個兒子就瘋了的,因為瘋了,所以才做出那樣的事情來,這才是可以接受的事實。
然而她又明白,一切都是她在給這個兒子找理由。瘋什麼瘋?這種人怎麼可能會瘋。
老夫人再退了兩步,然後轉過身,走了。
屋裡的白興言聽著外頭的腳步漸漸走遠,似乎是聽出點什麼,試探性地叫了聲:“娘?”
老夫人心頭一緊,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她依然沒有回頭,只是停住了叫腳步。
多少年了,這個大兒子一直都是叫她母親,只有二兒子才會叫娘。比起母親來,她更喜歡娘這個稱呼,因為顯得親近,因為叫娘才像是一家人。
他等了盼了那麼多年,卻沒想到,老大這一聲娘,是在這種情況下叫出來的。
“娘!”裡頭的人又在喊了,“娘,是你對不對?我聽得出你的腳步聲,跟從前一模一樣。娘你病全好了嗎?我就知道,只要阿染回來,肯定會把你給治好的。娘,娘你把我給放了,求求你,現在除了你沒有人能幫我了。她們說我瘋了,把我關在這裡,這是要把我給關到死啊!娘,我不想死在這裡,我還沒在您跟前盡孝,我還沒好好侍候過您,我得出去孝敬您啊,我得帶著您一起過好日子啊!娘!您兒子剛死了夫人,我連她最後一眼都沒瞧見,我都沒給她擺住香她們就把我給關起來了,這群小畜生,這幫該天殺的,就該天打五雷轟!娘,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在這裡,我是您的兒子啊!您親生的兒子啊!娘,救命啊!”
老夫人背對著書房,淚如雨下。
如果是在十四年前,如果是在他溺死那個孩子之前她聽到這樣的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這個兒子給救出來。因為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心疼。
可是現在不會了,她早看透了這個大兒子的血性,她知道,雖然現在說得悽悽慘,雖然現在一聲聲娘叫得她心肝顫。可一旦這道房門開啟,裡面的人會立即變臉,甚至會掐著她的脖子質問為何到現在才來放他。他更會衝到他那群子女面前去吼叫,說他們不孝,說他們該死。然後再連夜謀劃,謀劃如何把他那些孩子一個一個全都殺死。
老太太越是想這些越是覺得遍體生寒,她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畜生不如的東西呢?如果文國公府沒有他該多好,她寧願白家只是白家,沒有文國公這個爵位,只是普普通通的富貴人家,那樣才是最好的生活,才不會有今日的紛紛擾擾。
她心思一動,如果這個大兒子死了,是不是一切就能有所改變了?是不是一切就能如她所願,平靜人生,平安喜樂?
對啊,根就在這個大兒子身上,只有他死了,才能一切都好。
老夫人終於回過頭來,她在想如何殺死這個兒子,甚至都開始在院裡尋找稱手的兇器。
劍影待在暗處,看著老夫人拿起一樣又一樣東西,一次又一次地對著書房比劃,最後終於找到一把劈柴的鐮刀,拎起來直奔書房就去。
他心裡算是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無奈輕嘆一聲,身形一動,現身到了老夫人跟前。
“主子吩咐,人得留著,請老夫人冷靜冷靜,慢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