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在山,狼在林……”清治絮絮叨叨地念著,低頭看著許平的字道:“可是這裡既沒有山,也沒有林,先生的前程可說不上好啊。”
“多謝大師了。”許平道一聲就要起身。
“好漢,事在人為,去找山林便是,可是……”那老道攔住他,正色道:“可是先生你可知道這字是兇還是吉?”
“還請大師指點。”
“是兇啊,大凶啊。”清治連連搖頭,嘆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先生的字卻寫得是殺機畢露,筆劃間皆是戾氣。貧道看到餓虎下山,飢狼出林,圍著獵人的篝火打轉,虎狼和獵人在夜色裡對視著,都想用對方的血肉充飢,最後血流滿地。”
“敢問大師。”許平耐心地聽他說完,又問道:“最後地上流的血,是虎狼的,還是獵人的?”
清治第三次抬起頭,和許平對視著,老氣橫秋地說道:“都有。”
許平深吸一口氣,說出最後一個問題:“那敢問大師,我是虎狼,還是獵人?”
“都是。”
“睡了,睡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保一又繞到許平背後,他沒好氣地說道:“這種雲山霧罩的江湖把戲,有什麼好聽的?”
次日,兩個人又奔走了整整一天。入夜後,飢腸轆轆的黑保一問道:“明日便可見到闖王了,許兄弟有何想法?”
許平裹一裹身上的棉衣,閉著眼睛答道:“迫不及待。”
……
到了洛陽城外,許平看到不少農民正叫嚷著要去報名從軍。他在一個告示牌前停下腳步,告示上面寫著,闖王李自成已經委任原洛陽書辦邵時昌為城防官,這裡的懸榜就是他的募兵告示。邵時昌開出月俸五兩銀的價格,招募士兵防守洛陽,並應允提供口糧、被服和軍械。
“闖王這次開啟洛陽,看來是發大財了。”黑保一不識字,聽許平轉述了告示上的文字後,哈哈大笑起來。月銀五兩的俸祿遠遠高於明軍的一般水平,就是許平以前所在的新軍中,月銀也不到二兩銀。
以往闖營的兵丁多是饑民。黑保一告訴許平,闖營最精銳的部隊其實不過五個營,共有一萬、兩萬餘人,這五個營的兵丁。與闖王合營的綽號“曹操”的羅汝才,手下的中堅力量是兩千馬匪,這兩千人馬和闖營的五營精銳都沒有什麼盔甲,武器也比較簡陋。
“闖王以前曾經答應過我,等有錢後也會讓我做個營主。”黑保一興高采烈地說道:“看來這次我能得償所願了。”
“哦,那先恭喜黑兄了。”許平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在闖王手下得到什麼樣的待遇。論資歷,不要說和闖營多年的老將比,就是面前這個黑保一,許平也是大有不如。若論功勳,許平乃是隻身來投,連臨陣倒戈的劉建義等汴軍將領也比不了。他想著自己的心事,嘴上問道:“黑兄可想好自己的營的名目了麼?”
“好多年前就想好了。”黑保一毫不猶豫地大聲答道:“我的營會叫做裝甲營。”
“裝甲營?”
“是啊,我想過很久了,兵貴精不貴多,我的營有個一千人就足夠了,但是盔甲一定不能少。”黑保一憧憬著他即將統領一營的部隊,向許平道出他的打算:“等我有了兵就去打鷹爪牙,搶他們的盔甲,一定要給我手下每個兒郎都裝上盔甲。”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洛陽城外的闖王大營前,黑保一叫過一個闖營哨兵,把信物展示給他看,又吩咐道:“快去通報軍師,說我有要事求見。”
那個士兵趕去找牛金星之後,黑保一見許平衝著闖營發呆,他就問道:“許兄弟,你在看什麼呢?”
“我在看闖營的旗幟。”許平喃喃答道。
面前那面白底的大旗上,正中書寫著一個漆黑的大字“闖”,而邊上則有四個稍小的隸書:“討兵安民”。
在這面大旗的兩側,有兩面長條狀的橫旗,上面書寫著一幅李自成親筆的對聯:
“殺一人如殺我父,
淫一人如淫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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