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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失敗

這震耳欲聾的排槍聲,是吳忠從軍以來聽過的最響的一聲甚至不是他有生以來遇到的任何一聲霹靂所能比擬。隨著排槍聲,長青營的前排戰線,就像是被扔進沸水的冰雪,一瞬間便溶解得無影無蹤。

望著近在咫尺的敵軍,餘深河並沒有按原定計劃發起白刃衝鋒,而是飛快地下令道:“讓後排沒看槍計程車兵前出,前排上刺刀。”

一個參謀領命而去,其他的近衛營參謀人人繃緊了嘴,緊張得說不出話來,齊射就像是死神的鐮刀,對面的敵軍如同被像割的麥子般整齊地倒下,上千名挺立著計程車兵,眨眼間就一同撲到在地。在這樣近的距離上,近衛營的參謀們能夠清楚地看到後排敵兵眼中的茫然,他們像是一群猶在夢中的人,不與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闖軍對視,而是低頭向下,看著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前排同伴,就在片刻前,這些人還活生生地擋在他們眼前。幾個殘存的新軍指揮官也都變成石雕一般,他們手中的指揮刀有的還高舉在空中一動不動,有的則已經垂下,這些軍官用同樣茫然的眼神,環顧著已經空空如野的身側。

最後一排闖軍從前面同伴的縫隙間穿過,一直注視對面明軍換彈進度的餘深河,讓他的大軍重新前進,一直走到距離官兵不到二十米的時候,餘深河注意到有些敵兵開始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雖然是極個別的人,但這已經構成了威脅。在這樣近的距離上,火槍會變得彈無虛發,誰也不知道敵軍士兵會不會突然奮起,不打算冒險被攢射或衝鋒的餘深河再次下令停步,射擊後發起衝鋒。。

“開火!”

近衛營的軍官再次紛紛發出吶喊,接著就當先拔足奔去:“衝啊!”

……

在近衛營發起跑步衝鋒的時候,裝甲營正跑步撤退,位於另一翼的闖營看到新軍開始進攻後,他們立刻按照許平事先的安排開始且且戰且退。裝甲營的新任營官就是剛剛在野雞崗立下戰功的李來亨,這一翼的闖營奉命在遠距離上嚮明軍射擊,然後急速後退。面對泰山營和細柳營,裝甲營和西銳營的兵力還不到進攻者的三分之一。

“只有傻瓜才會和他們打”李來亨一邊帶頭向後跑,一邊自言自語道,許平的計劃很簡單,他把主力三營以外的剩餘兵力集中在他的將旗附近。如果新軍從這一翼發起反擊的話,闖明兩軍的戰線就開始以許平的將旗為中心開始旋轉,現在戰局的演變正如許平所預期的那樣發展著,試圖迂迴包抄的新軍左翼部隊,正尾隨著不斷後退的裝甲營,越來越深入許平將旗的側後。雖然兩軍互相包抄側翼,但是相對行軍距離更短的兩西營,左翼的新軍走在一條更長的弧上。

在這樣遠的位置上向新軍射擊,造成的損失微乎其微,每次闖營齊射一次只造成個位數新軍士兵傷亡,而李來亨對面的新軍則根本不願意在這個位置上還擊,他們堅定地繼續前進,逼迫——或者說看著對面的闖營不停地飛速後退。

看到闖營又一次在極限距離上射擊,然後飛也似地掉頭逃走後,泰山營的指揮官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側翼的迂迴行動比他預想中的最順利情況還要好得多的多,夾擊的態勢已經形成——如果闖營敢於停下迎戰的話。現在泰山營營官的視線已經完全被中央的闖營部隊所遮蔽,他樂觀地認為新軍的戰線已經形成半包圍狀,越來越多的闖軍將因為這種不利的態勢而發揮不出火力:“我們竟然能在大平原上包圍了和我們兵力相當的闖賊!”這個念頭讓泰山營上下的軍官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更刺激著他們加速前進,以求儘快達成這個完美的勝利:“竟然沒有遇到闖賊的抵抗就把他們統統包圍起來了。”

……

殺喊聲仍炸響在戰場上,近衛營已經把那些仍死戰不退的長青營部隊包圍起來,使得他們再也不能干擾兩西營的挺進。

緊貼著長青營的天一營來不及轉向,就陷入了正面闖軍和從側後殺出的西首營的夾擊,而兩側都無干擾的西鋒已經從近衛營背後閃出,向著黃希文的所在勇猛挺進,現在闖營的右翼已經在新軍的逼迫下向後彎曲了三十度,可新軍的右翼已經彎曲了近五十度。

餘深河對部屬下令:“報告大人,我軍損失比預想的要少些。”

緊跟在近衛營背後的西鋒營落入餘深河的眼簾,他們高舉著軍旗,穩穩地從身邊走過,餘深河輕嘆一聲:“接下來就看他們的了。”

……

“長青營還在抵抗。”許平看著前方的戰局,雖然長青營大批計程車兵因為士氣崩潰而瓦解,但看得出仍有一小批官兵死戰不退,這對西鋒營進入明軍側翼的速度稍稍有些影響,許平已經不再把注意力停留在長青營的方向,而是全神貫注於西首營對明軍的側擊上。

受到三面夾擊的天一營,正在迅速地瓦解,來自四面八方的射擊讓這個營根本無法抵抗,大批計程車兵被擊倒在地,而背後又被西鋒營迂迴到位,無路可退的天一營士兵們擠入位於戰場中央的赤灼營陣地,這個營不但無法完成黃希文剛剛交給他們的夾擊許平將旗的命令,反倒不得不為自己的生存而戰。

……

“崩潰了,天一營崩潰了。”黃希文看著一塌糊塗的左翼和中央戰局,無數的新軍士兵丟下武器倉皇逃離闖軍的攻擊火力。他們穿過赤灼營的陣地,丟棄武器從黃希文的將旗前直接跑過,無論軍官如何怒吼著都無法制止住他們,而這些士兵的逃跑進一步動搖著赤灼營的陣型和士氣,士兵開始拒絕執行長官的命令,到處都是敵人,他們無序地向任何能夠看到的敵人方向胡亂射擊。而即使是赤灼營的指揮官,也不知道該在這種情況下面向何處進行抵抗。

傳令兵已經被派了出去,去追趕剛剛被派向右翼試圖擴大戰果的磐石營,黃希文急需這支部隊來穩定戰線,至於缺少了這個營的右翼能不能繼續向許平的戰線後方推進,能不能擊退許平的中央部隊,已經不在黃希文的考慮範圍之內。

“細柳營已經停止進攻,泰山營也停止進攻了了。”

傳令兵帶來了左翼的報告,因為沒有更多的預備隊,切入許平後方的兩個營無法繼續進攻,他們擔心一旦遇到反擊,戰線被突破就會變得無法收拾,而黃希文分身乏術,他既沒有千里眼觀察右翼的戰局,也難以遙控指揮那兩個已經深入敵後的營作戰。

黃希文看著右翼天一營的營旗從戰場上消失,不知道是被敵人奪取還是被攜帶撤離,赤灼營的營旗也開始動搖,見到營旗撤退計程車兵們,開始掉頭跟著天一營計程車兵一起逃走。危機已經擴散到中央戰線,闖營的中軍已經切斷了黃希文和左翼兩營的聯絡,更遮蔽了他的視野。

奉命返回的磐石營倒是回到黃希文的控制下,不過中央和左翼的三個營都崩潰得連營官都生死不明。黃希文往往左翼的深遠位置,長青營的旗幟還在挺立,那裡傳來的廝殺聲和槍炮聲說明吳忠仍在抵抗,不過黃希文沒有任何援兵可以派出,明軍中央戰線已經消失,大隊的闖軍正尾隨著崩潰的天一營和赤灼營,向黃希文的將旗處湧來,長青營的抵抗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讓磐石營做好反擊準備。”黃希文冷冷地下令道。

左右的參謀們人人臉色慘白,黃希文冰冷的聲音仍在傳來:“你們……各自逃生吧。”

說完後黃希文就抽出佩劍,對貼身近衛人喝令道:“跟我來,我親自指揮磐石營作戰。”

……

頭盔早已經不知去向,髮髻被挑散,隨身的手銃也已經射空,披頭散髮的吳忠沒有時間裝填,一直揮舞著佩劍奮戰。到處都是刺過來的利刃,身上已經不知道被它們留下多少創口,但吳忠早沒有了疼痛的感覺,也沒有了思想,只是本能地把手中的劍努力地揮出去。

一個人猛撲到吳忠的背上,把他撞到在地,吳忠怒吼著,在地上一個翻滾,翻身抱住襲擊者,把偷襲自己的人壓在身下,一提手就要劍柄向他臉上重重捶下。

這時吳忠猛然看清了襲擊者的面容——苻天俊雙目緊閉,滿臉都是血汙,吳忠大叫一聲,雙手板住這個忠心耿耿的部下的頭,用力地晃動了幾下——他毫無反應。

吳忠又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悲嗆大喊,從地上一躍而起,把寶劍高舉過頂——然後站住了。

身邊的衛士、參謀已經死傷殆盡,密密麻麻的闖軍士兵,以吳忠為中心圍出一個小圈,無數明晃晃的刺刀,從四面八方指著他。方才還在吳忠胸中翻騰的熱血,化作一片冰雪,把他凍得通體徹寒。

吳忠沒有再看一眼這些敵兵,而是側耳向右凝聽,從廝殺聲和槍炮聲傳來的方向看,戰鬥已經在新軍的中央後方展開。吳忠仔細地聽著,手中的刀漸漸無力地垂下,全身的氣力都已經離體而去,他不得不把劍撐在地上,配合著哆嗦的雙腿,不讓自己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