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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節 重逢

京師郊外,狼穴

“江北軍那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大人到底做何打算?”金求德剛剛得知鎮東侯親自跑去鳳陽了,之前鎮東侯提出初步設想時他堅決反對,結果這下倒好,鎮東侯一直等到人到了地方才發信告知一聲。

“不過……還是幸虧江北軍了,”趙慢熊已經看過八百里加急送來的軍情,和金求德一樣他同樣反對鎮東侯涉險,從最新的這份軍情看,李自成還沒有抵達,但鎮東侯已經掌握了數萬裝備精良的南軍:“泰山、細柳,看來是絕無及時趕到的可能了。”

“這也不怪他們,”金求德立刻為部下開脫道:“他們以為大人還在濟南,他們當然要保衛大人。”

“所以連參謀司的命令都能推託?”趙慢熊冷冷地問道:“他們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你真是替大人帶得好兵。”

“這也成我的錯了?”金求德聽趙慢熊語氣不善,愕然反問道。

“你是新軍參謀長,這不是你的錯是誰的錯?”

金求德楞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高了八度:“這又不是在長生島了,別說我,就是大人也沒有對這些老兄弟生殺予奪的大權了,現在是我要求他們聽我的話,不要再朝廷面前亂嚼舌頭,他們幫著大人說話、服從大人的命令是在幫大人的忙。我不和他們好好說話怎麼辦?”

趙慢熊說道:“聽起來你對大人頗有怨言。”

“我當然有怨言,我的怨言海了去了。”金求德怒氣衝衝地把頭盔甩在桌面上,隨著戰局越來越不順利,參謀司對新軍的掌握能力不斷下降:“我就不明白這造反到底有什麼難的?現在這群人拿著的是大明的軍餉、做得是大明的將軍,如果大人擺明車馬反了,哪裡還會有這麼多的麻煩?”

見金求德發火,趙慢熊一下子就把嘴閉上了。

而金求德不說則已,一說就好像開了水閘,再也收不住:“自古就從來沒聽說過想造反還怕名聲不好的!就用你的辦法就行,把這京師一洗,士兵們人人手上沾血,將領們也一個不落都要開殺戒,讓他們想做忠臣孝子也做不了,自然就只有跟著大人幹到底了。做大事瞻前顧後,又想要天下,又想手上不沾血,哪有這種便宜事?現在好了,現在我們連這個都不能做了,如果現在我們現在洗城,那李自成到一下子成了眾望所歸了,成了替闖賊做嫁衣。”

“扯遠了,扯遠了。”趙慢熊擺擺手;“今天找你本有別的事。”

“什麼事?”金求德沒好氣地問道,趙慢熊什麼都不管,只管挑刺,所以只要是因為有事來拜訪一般就沒有好事。

“救火營和軍法官打起來了,好吧,其實是救火營把軍法官打了。”趙慢熊告訴金求德,這次返回京師後,一些軍法官仍按照老規矩去檢查京師周圍的各營軍紀,結果被好幾個營轟了出來:“救火營的人還衝被打的軍法官嚷嚷:‘當年楊大人在的時候,我們就賣你們個面子,現在楊大人都不在了你們還敢這麼囂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是一字不差,但是大意差不多。”

“王兄弟說的?”金求德的氣焰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神情顯得有些萎靡。

“不是,但是他沒管,而且沒有處罰。”

“楊兄弟屍骨未寒,為什麼我不知道?”金求德抱著自己的腦袋,枯坐在椅子中,他知道趙慢熊另外有訊息來源,不過按說這種衝突他應該在第一時間知道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軍法是小李在管。”軍法系統鎮東侯一向交給心腹負責,楊致遠死後金求德擔心鎮東侯會忌諱自己權利太大,就極力推薦李雲睿這個黃石的連襟去負責軍法系統,而李雲睿覺得若是讓自己兒子去管,說不定侯爺會更放心一些:第一,自己兒子是黃夫人的外甥,他們姨甥倆關係很好;第二,鎮東侯和他的子女都和自己兒子關係不錯;第三,李雲睿不願意說自己的兒子是飯桶,但至少是能力不強,鎮東侯不會擔心自己的兒子耍陰謀——李雲睿覺得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鎮東侯一定也很明白自己若真想揹著鎮東侯耍什麼陰謀詭計,就絕不會讓自己的飯桶兒子來幫倒忙。

“是你推薦的,而且李兄弟讓他兒子去管時,你不但沒有反對而且還很贊同,”趙慢熊看金求德臉上又在積聚怒氣,就提醒道:“難道你有更合適的人選麼?”

“沒有。”金求德像個洩氣的皮球癱坐在椅子上,他覺得自己的兒子其實很適合這個職務,不過金求德手中權力已經不小了,就說什麼也不願意給鎮東侯自己覬覦更多權利的印象。金求德熟讀史書,知道自己會有什麼樣下場已經很難說了,不想給整個家族招風惹雨。

“幾天前宋建軍還來找過我……”趙慢熊哪壺不開提哪壺,宋建軍代表教導隊向趙慢熊報告:新軍的兵員質量嚴重下降。之前有一批兵員是類似許平的志願者,還有更多的是因為相信鎮東侯戰無不勝而來報名從軍的,無論是這兩種的哪一種,士氣都非常高昂,而且訓練刻苦。但是現在第一種人該報名的早都報名了,而第二種資源也早就頻臨枯竭:“宋建軍說找過你,但是沒用。”

“是的。”金求德知道這件事,由於志願人員越來越少,新軍現在招募新兵以優厚報酬為主要吸引手段:每個士兵一旦參軍就能得到二十兩的安家費,每月軍餉加補貼有已經接近三兩。宋建軍報告新軍開始出現大量逃亡事件,不少士兵在領到安家費和軍餉後就設法潛逃:大明治下的逃兵數以十萬計,所以這是種很安全的犯罪,只要能成功逃離部隊,就不用擔心朝廷後續的追捕了。

作為新軍的參謀長,金求德知道這種情況不僅僅發生在教導隊中,而是各營都開始出現:“侯爺從來就沒有制定過什麼抓捕逃兵條例,記得我們在長生島的時候,一個士兵只要參軍三個月,就絕不會再有什麼開小差的念頭,所以我也根本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走過腦子。”其實眼下問題已經很嚴重了,有幾個營已經仿照其他明軍的辦法,對新兵嚴密監視,這當然大大加重了新軍中的不信任感,金求德認為這是惡性迴圈,但他沒有一點辦法,他對趙慢熊輕描淡寫地說道:“比宋建軍言辭激烈的營官多了去了,有人都想建立專門負責監視新兵的隊了。”

“你有向大人報告麼?”

“大人怎麼可能同意?大人怎麼可能同意像防賊一樣地防著他的部下?”金求德無力地說道:“我讓他們自行設法,只要不明目張膽地成立專門用來防備新兵的隊,我就眼睜眼閉了。”

趙慢熊仔細地看了金求德一會兒,緩緩張口道:“如果把這件事和江北軍的事聯絡起來,我有個擔憂。”

金求德調正了一下坐姿,雙手合攏放在腹間靜靜地望著趙慢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