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演並不完善,每天新軍教導隊都進行無數的推演來完善規則。如果你對規則有任何意見,都應該按照正規的途徑把你的意見上報,而不是在推演中自行修改規則。”張承業說完後一陣搖頭,道:“參謀部要求的報告是建立在這些規則上的,參謀部要看到的是根據這些規則做出的推演結果。如果這就是你的理由的話,這個報告我不能簽字。”
“大人,末將在教導隊學習戰棋推演時,宋教官首先就宣告,推演的意義是在於幫助指揮官做出正確的判斷,這也是明文寫在推演條例那本書的扉頁上的。”許平平靜地和張承業對視著,後者正嚴肅地看著他,全神貫注地等著他的下文。許平道:“末將以為,推演是幫助我們得出正確的結論,而不是讓我們去對明顯荒謬的結論視而不見;推演是要幫助我們完善計劃,而不是讓我們去做出荒謬的計劃;這個推演結果很可能決定了新軍參謀部給長青營的具體命令,不但影響整個戰局,更關乎本營在戰場的命運。於公於私,末將以為都應該給參謀部一個更貼近實際的報告。不知道末將的話,大人是不是認可?”
張承業緊閉著的嘴微微一撇,雙手十指交叉在一起,視線轉向一邊。許平也不再說話,而是等候著長官的決定。兩個人就保持著各自的姿態陷入沉默中。
在張承業再次開口前,他又一次舉起那份報告,沉甸甸在他手中彷彿有千鈞之重。他對許平說道:“如果這個計劃被否決,我不知道參謀部會有什麼新的打算。但是如果你錯了,參謀部根據這個結果下達正式的命令,那麼我營就有被包圍的危險,你可明白?”
“大人,如果我營被叛軍主力從側翼攻擊,那麼後路確實可能會有危險。但是想靠十幾隊遊騎切斷我們的糧道、阻斷我們的退路,這絕不可能!”
“許將軍,你敢說沒有萬一麼?”
“大人,世上哪有萬無一失的事情。”許平看著張承業手中的那份報告。這份推演他一直做到昨天深夜才結束,後面的總結更是他的心血結晶:“但是末將以為,如果一萬次裡有一種情況會發生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另一種情況只會發生一次,那我們寫在報告裡的,應該是那種會發生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的情況。”
“宋教官跟我說過,你的口才是很好的。嗯,對了,賀將軍也說過,你的話總是能打動人心。”張承業把報告放回桌面上,垂下眼看著它,道:“但是你應該再寫一份正式的報告,把你對現有規則的質疑上報。”
“回大人,末將已經寫好了。”說完許平就從懷裡又掏出幾張紙,把它們呈遞給張承業,當其他人在完成推演報去吃飯睡覺時,許平仍連夜工作,把自己的想法和改進意見盡數寫出。
張承業伸手接過許平的另一份報告,把它平放在一旁。他又翻開那份推演報告,提筆署上自己的名字:“這份報告本將認可了。”
“謝大人。”許平緊跟著又是一抱拳:“末將告退。”
“嗯,去休息吧。”把推演結果裝進公函袋後,張承業埋頭翻看著許平的第二份報告,頭也不抬地說道:“年輕氣盛是一件好事,但是應該用在敵人身上,而不是用在自己人身上。以後要注意和同僚說話的口氣。”
“謝大人教誨,末將明白。”
……
“張伯伯久經戰場,他是愛才啊。”聽許平敘述了一遍經過,黃姑娘先是感慨不已,略一沉思後又盯著許平說道:“許將軍其實很狡猾,這招好像已經用過一次了,在德州對賀叔叔說的話好像也類似。”
“本來就是堂堂正正的道理,何來狡猾一說?”許平笑道:“唯有大公方能無私,賀將軍是這麼評價我的。”
“欺心的騙子……”黃姑娘笑道:“賀叔叔向我爹轉述許將軍在德州城下的那番慷慨陳詞時,可是非常受感動啊。”
許平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黃姑娘又評論道:“但是話說回來,條例就是新軍的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像許將軍這樣敢於修改的人很少見。”
“末將也認為條例制定得非常好。”許平臉上全是敬佩之色,口氣也非常誠懇:“一個人只要能透過教導隊的考核,熟記條例,那麼一旦上了戰場,十次裡他至少可以做出五次中規中矩的判斷,剩下的幾次也不會太差。而其他各軍沒有這些複雜的條例,大部分官兵十次裡能有一次不犯錯就很了不起了。如果沒有條例可以遵循,那麼只能從實戰中一點一點地摸索。就算有少數人能積累起經驗,達到十次裡有五次判斷正確,不知道在此之前已經付出了多少代價。”
“但是?”黃姑娘盯著許平搶先替他說出轉折詞。
“但是,”許平一笑,道:“大多數新軍官兵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忘記了侯爺制定這些條例的初衷。”
“所以英明俊武如許將軍這般的,自然就不能受條例的束縛嘍?”黃姑娘拖著長音,句末的音調也提得高高的。
“小姐謬讚了,許平愧不敢當。”嘴裡雖然這樣說,許平臉上可沒有一絲羞愧的意思,顯然把黃姑娘的挖苦盡數當作讚美收下。
不等許平再故作謙虛,黃姑娘就飛快地告訴他:“隨後三日,請許將軍自行練劍吧,有一個姐妹要出閣了,我要去和她說幾句體己話,幫她做點針線活。”
許平奇道:“小姐也會做針線麼?”
黃姑娘反擊道:“總比許將軍的劍術要強多了。”
許平大笑起來,笑過後他追問道:“不知道小姐的那位閨中之友,末將可曾識得?”
“許將軍當然不識得!”黃姑娘瞪了許平一眼,道:“我想許將軍大概是問她的府上,那個許將軍也許知曉……”
黃石有個義弟名叫張再弟,就是他的一個女兒即將出嫁。黃姑娘感慨一聲:“張嬸一連生了三個女兒,沒有兒子。張叔叔就娶妾生子,現在家中甚是不寧。”
許平不知道這是黃姑娘在同情姐妹,還是有感而發,所以沒有搭話。不過他記得黃姑娘的兩個庶母都逝世很多年,鎮東侯府應該沒有這樣的問題。在許平胡思亂想的時候,黃姑娘又傷感地說道:“家嚴曾說,人想一天不安寧,就打傢俱;想一年不安寧,就蓋房子;想一輩子不安寧,就娶二孃。”
雖然許平不知道黃姑娘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過他很確信這是鎮東侯在有感而發,黃姑娘說完後似乎也自覺失言,回頭正好看見許平臉上表情變幻,怒道:“話雖這樣說,但我爹孃自然不一樣。”
許平忙不迭地把頭點得如同雞啄米:“那是,那是,當然。”
黃姑娘似乎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道:“為什麼女子就不能傳家呢?”
有很多讀者用來猜測的外傳,都屬於作廢設定,例如那個什麼《宮變》已經是作廢了兩年之久的設定了,其他很多外傳也一樣,很多我甚至都忘記曾經有過這樣的設定了,結果又被熱情的讀者們找到了……
至於我部落格上的外傳、竊明裡的外傳,不是全部設定都被推翻,但是還是有些差異的,一切變動,都以本書最終設定為準。提前宣告,免得到時候看到不符又說我詐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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