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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節 奪印

離午時三刻點將的時間越來越近,新軍將領開始散去,三三兩兩地結伴向自己所在的營歸隊。走回到長青營的陣中後,許平看見各帶隊千總和參謀官正聚攏在一起,熱切地討論即將踏上的征途。因為還有些時間,所以許平和吳忠也不急著要他們各回各隊,而是笑著站在他們身邊和他們一起閒聊。

“本次督師大人會讓誰做先鋒啊?”

餘深河的問題引起一番熱烈的議論。吳忠帶著無所謂的表情道:“估計不是直衛就是救火營吧。”

“輪不到我們長青營嗎?”聽起來周洞天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

吳忠撇撇嘴,用一種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口吻道:“從這裡到山東,先鋒其實也沒啥用。也就是提前走罷了,也就是出出風頭過過癮,還要裝樣子四下偵探。哎呀,受累,受累啊。”

“受累也受不了多少啊,”苻天俊搭腔道:“我寧願出出風頭。”

“一般這種風頭大家都會讓給救火營。磐石、選鋒兩營是不是會去爭我不知道,但是直衛的金將軍逢事不甘落後,而且直衛全是騎兵,估計要去爭一爭。”其實吳忠的年齡比大夥兒大不了幾歲,也就是比大家稍微對新軍熟悉些,但是他卻擺出一副飽經世故的樣子,用老氣橫秋的口吻說道:“新軍的老大是救火營,其他各營自然不會去爭,小兄弟們總是要給大哥一些面子的嘛。”

這時張承業也走到他的這群部下當中,好事如周洞天者就開始攛掇張承業去侯恂那裡爭先鋒。張承業只是笑:“督師大人一看我這個老頭滿頭的白髮,就不會把先鋒大印給我。”

一直只是微笑不語的許平突然開口:“大人,那我去爭,給大人把先鋒印爭來。”

“哪裡有替別人請先鋒的道理?”張承業哈哈笑起來,道:“你們年輕人就是好事。”

見張承業完全沒有此心,許平心裡隱隱感到失落。剛才一聽人說到“風頭”二字,許平就開始暗自盤算:這次出征是督師大人領軍,給天子的奏章也是由督師大人起筆,出風頭事小,但是給督師大人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則很重要。如果能爭到先鋒的話,等到出師大捷後,想必督師大人起草的捷報裡也會給自己留下濃墨重筆的一記。

萬一天子大悅,很可能還會召見有功之臣。到時候許平把太高祖父的玉佩拿出來呈遞給天子,說不定天子想起許平祖先的忠貞,就會厚加賞賜,那樣就能湊出些聘禮。

許平心裡轉著這些念頭的時候,只聽到重重的一記鼓聲,這是提醒各營肅穆的訊號,也是通知大家,督師大人很快就要登上點將臺了。

長青營眾人聽見這鼓聲後,立刻飛奔向自己的位置。張承業則帶著兩名副官闊步走到點將臺旁,和大批其他各營的將領排列成兩隊,形成一道長廊。許平和吳忠並肩站在張承業身後。很快,第二次鼓聲又響起,老將軍伸手再次整整自己的頭盔,吳忠也不自覺地跟著做了一遍。許平卻心下焦急不安,只覺得心口的那塊玉佩忽然變得溫熱,讓他胸中也跟著熱起來。

隨著第三聲鼓響起,一群衣甲鮮明的官兵湧上點將臺,將一個全身披掛的老頭群星捧月般地護送到臺正中。三萬官兵鋪開的戰陣無邊無際,但此時竟是鴉雀無聲。

接下來,各種程式一絲不差地走過一遍,請尚方寶劍,宣讀聖旨,殺牛祭旗,三呼萬歲。忙完這一切後,眾人又稍等片刻,隨著午時三刻一聲鑼響,侯恂顫巍巍地捧著一方用紅綢包裹著的大印走到臺前,俯視著兩側森然肅立的眾將,大聲問道:“眾將,誰敢為先鋒?”

“末將敢!”

不等侯恂那個“鋒”字出口,早就蓄勢待發的許平斷然一聲大喝,接著就從張承業身後邁出一大步,躍上兩列將領中間的道路。他左手扶劍,右手一甩披在身後的猩紅斗篷,在眾人注視中直挺挺地一轉身,昂首挺胸,筆直向著點將臺走去。

走到臺前,許平一撩鬥蓬,單膝跪倒在侯恂腳前,一手仍扶著劍柄,另一手撐地,再次沉聲大喝道:“督師大人,敢請大人將先鋒印授予末將,末將定為大軍披荊斬棘。”

侯恂盯著腳下的許平,見他明明是個非常年輕的將領。侯恂似乎有些遲疑,問道:“將軍何人?”

“回督師大人,末將——長青營指揮同知許平,”許平鏗鏘有力的報上姓名,又再一次重複道:“敢請督師大人將先鋒印授予末將,末將願逢山開道,遇河搭橋,以報督師大人。”

直到這時,新軍中其他的人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救火營營官越眾而出,也大步走到點將臺前跪倒:“末將——救火營指揮使王啟年,願為大軍開道。”

王啟年才拜倒後,許平身邊就又多了一人,那人以同樣有力的語氣道:“督師大人,末將——新軍直衛指揮僉事金神通,願為督師大人分憂。”

新軍直衛盡數是騎兵,而王啟年則是在二十五歲時和張承業一起投入黃石麾下,早已經是聞名遐邇的武將,又是救火營的營官,這兩個人當然讓許平立刻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督師大人!”許平猛地抬起頭,雙臂上舉作出一個接印的動作,仰望著侯恂,聲音洪亮地叫道:“懇請督師大人一定將先鋒印授予末將。”

許平兩側的王啟年和金神通都沒有做出反應,甚至沒有再出言相爭,因為許平的這個動作實在太過份。按照以往慣例,這些請命將領只應該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態,用言辭來表達自己的熱忱,同時等待監軍文官的決定。而許平這個出乎意料的大膽動作讓他們都有些不知所措。

侯恂此時心中也很為難。身前的這個年輕將領已經把雙手高高舉起,都快要伸到先鋒印的底部——如果另選一人的話,那麼就得把印從這雙期待的手邊拿開,然後放入另外一雙手中。幾個將領爭先鋒很正常,無論選哪一個都可以。但是如果真的避開一雙高舉的手,把先鋒印授給另外一人的話,侯恂覺得自己無法把這個動作做得非常自然,他也有些懷疑另外一員將領是不是能坦然接下先鋒印。何況侯恂在眾目睽睽之下這麼做,對於這個年輕的將領相當於莫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