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最近的事情讓餘深河過得也並不舒心,基本上許平遇到的麻煩他也一樣不落,李定國和餘深河都是光棍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尤其現在許平態度依舊強硬,那麼他們兩個自然也不會軟化。
至於撥給湖廣的物資,朝中說因為要優先供應江淮所以湖廣這裡會少一點,李定國認定這是藉口,因為對方暗示如果李定國和餘深河塞紅包,那麼就可以從江淮一帶擠出些東西來優先供應湖廣順軍。一開始餘深河想想自己艱苦作戰的部下,就打算答應了,但是李定國說什麼也不同意,他覺得這是朝廷在挑撥兩路最大順軍的統帥之間的關係,如果湖廣順軍先軟下來,那麼朝廷就可以藉此來壓迫許平,更可以把李定國他們塞紅包的事情透露給許平,導致這兩路順軍統帥之間互相怨恨。
實際上李定國猜得也是八九不離十,牛金星本來就不願意看到李定國永遠和許平統一戰線,永遠都和許平商量妥當後一個鼻孔出氣。牛金星的理想政治結構是星狀的,所有的地方諸侯都和朝廷單線聯絡,彼此之間並不通氣,最好互相怨恨爭鬥,這樣就可以分而治之;而其他很多官員雖然達不到牛金星的忠誠程度,但是對於許平、李定國同盟也是打定了分化瓦解的態度,自古這種地方實力派的勾結就是中央的大忌,無論如何他們都要將其拆散。
既然李定國的態度並無絲毫軟化現象,就有人去做餘深河的工作,暗示給他好處、或是威脅他說臣子應該忠於朝廷國家而不是朋友義氣——就是不要跟著許平搞不合作的意思。其他的藩王,大多都選擇置身度外,除了緊跟朝廷的遼藩外,孫可望、李成棟他們都積極響應朝廷號召,向丞相府保證絕對不跟著許平折騰給朝廷搗亂。以前牛金星總是比較擔心孫可望,畢竟他和許平的關係更好,似乎比李定國與許平的交情還要深一點,但眼下證明真正討厭的卻是李老四而不是孫老三。
餘深河急需更多的糧食、武器和補充兵員,李定國和許平通氣之後堅定不移,但餘深河開始有些要頂不住了,他覺得不妨後退一點,反正國家初建,武將的權利依舊極其強大,餘深河覺得文官對武將把持全部權利難免會有戒心。現在許平和李定國要求的固然是合理的,但餘深暗暗揣摩,覺得文官很可能感覺武將是打著反腐的藉口要求說一不二的權利,而對李自成和牛金星來說,腐敗固然可惡,但是比起這個來說,清廉而且有威望的武將集團恐怕威脅更大,尤其是這些手握重兵的武將還沒有什麼內部矛盾,總是並肩迎戰。
……
明軍派來送挑戰書的使者來頭不小,餘深河知道這位鮑元朗大人是齊國公心腹鮑博文的長子,而且他聽說也是齊國公世子的親信部下。曾幾何時,這些新軍將門子弟的身份地位對餘深河來說就像是高不可攀的懸崖峭壁一般,但現在來使對他卻非常尊敬,完全是平等的軍禮——新軍和順營的軍禮並沒有太大差別。
挑戰書沒有什麼稀奇的,餘深河早就主要到明軍要發起進攻,這次敵軍的攻勢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對方只是按照古禮送來一份知會,餘深河當然不會老老實實地把軍隊帶到野外與優勢敵軍交戰,對方對此想必也不會抱什麼指望。
“貴使請坐。”餘深河當著對方的面把戰書認真看了一遍,然後揮筆寫下模弄兩可的“決一死戰”的回覆,然後就請使者用飯。
對方是位將軍(鮑元郎出使前黃乃明給了他一個臨時准將的身份,現在南明各界對各種臨時官銜的應用是越來越純熟了。),而且出身顯赫,餘深河想了想就親自設宴做陪。
“制憲會議已經透過決議,經執政大臣批准,”鮑元朗刻意強調黃石的恩准,因為他知道對方對制憲會議的權威沒有認識和了解:“李順的爵位一律予以保留,比如前江北提督,鬱將軍在貴朝獲得男爵爵位,齊公和制憲會議也承認了。”
這話讓餘深河冷笑了一聲,鬱董對大順軍方尤其是許平嫡系來說就和小丑差不多,李自成也把他當做個小丑看待,之前給他男爵也是因為他那個滑稽可笑的仿張弘範碑博取了李自成的開懷大笑,就隨手賞給鬱董一個男爵。許平撤回江南後,鬱董高舉“精忠報國”的大旗,率先到南京一帶參與北伐,而浙江卿院首先裁撤的就是鬱董的軍隊,他也非常知情識趣地把軍隊解散,拱手交出軍權。為了千金買骨的作用,也因為鼓勵鬱董這種識相的行為,制憲會議保留了他的爵位,雖然不可以世襲,但是鬱董有生之年都可以領一份國家給的爵位俸祿。當然,這裡面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南明根本不視鬱董為威脅,就像李順一樣,大家都覺得鬱董是個可笑的無能小人物,沒有威脅就不會有什麼收拾他的慾望。
“原來鮑將軍是來當蔣幹的。”餘深河諷刺了一句,他很清楚對方提這話是什麼用意。
“哈哈,”鮑元朗並不是很擔心自己的安危,當年周瑜也沒把蔣幹怎麼樣,再說順軍一向不為難使者,許平在這方面有著很好的信用,只是鮑元朗也不會明確承認:“承蒙餘將軍款待,我只是隨便聊聊江南的事情罷了。”
黃乃明早就知道餘深河等人對金求德他們恨之入骨,所以鮑元朗接著就說到北伐軍的人事變動,黃乃明回到江西重新控制住前幾個軍後,就配合黃石把軍長、師長還有各個團長都調回南京去了,今年明軍一直沒有大動作,足足休息了快一年都沒有大規模進攻,並不是許平猜測的失去銳氣,而是為了避免在劇烈人事調動後軍力下降遭遇不必要的大敗,同時也是為了接受更多的志願兵。而鮑元朗則藉此暗示餘深河,要是他在李順過得不開心想換個東家,齊公、齊世子和制憲會議都會倒履相迎,而且鬱董的爵位都保住了,難道餘深河還擔心他的嗎?
餘深河聽鮑元朗越說越是露骨,就不打算再和他扯下去:“貴使還是去歇息吧,本將還有軍務在身,恕不奉陪了。”
“我朝已經昭告天下,李順現有之爵位一概承認,這並沒有規定時限,即使有一天我軍兵臨紫禁城下,餘侯持劍護衛在側,只要那個時候餘侯願意放下手中利劍,仍不失侯爵之位,就是貴主,今日自立順王,我朝亦願以親王之禮相待……”鮑元朗還在囉嗦,但是餘深河已經起身離開。
……
回到黃乃明身邊後,鮑元朗彙報起此行的所見所聞,對前者做出判斷:“餘深河倒不像許平、李定國那麼固執,而且對李順已經多有不滿,只是對新軍的憎恨依舊,而且也不信任我們。”
“能這樣就不錯,餘深河、陳哲、周洞天是許平的左膀右臂,長久以來深得許平器重信任,本來也是急不得的事情。”黃乃明依舊是明軍的統帥,不過他這次也提拔了不少制憲會議推薦的人,而且在等求德他們走後又恢復了這幾個軍中的軍法官體系,而且還從議會、憲法和公僕三個師中調了上千老兵來當骨幹:“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這次北伐一定要拿下湖南!”
……
許平的計劃是一個雙重的突然襲擊,首先用第一份奏章突然襲擊丞相府,然後用李來亨第二份奏章突然襲擊順王,而且還打算組織前線幾十將領、數千軍官聯名抗議,不但要一次性徹底摧毀李自成對百官的信任,還要此事鬧得無法輕描淡寫地化解——挾持君父就挾持一次吧,反正許平也不打算在太平後繼續當官,太平之前他不認為李自成會把自己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