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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節 軍種

接下來的幾天對淳化憲法師官兵來說是很平靜的一段日子,緊緊圍在四周的順軍沒有發動任何攻勢,部分地區的順軍還主動後退了一段距離放棄了陣地,就連日夜不休的宣傳人員都一下子變成了啞巴。

戰場雖然平靜,不過對李洪這種普通士兵的內心來說並不平靜,飛過來的怪物並不是什麼上仙下凡,不能一下子降下甘露、不能讓明軍士兵變得刀槍不入,更不能奪走順軍手中的武器或是許諾給士兵死後的幸福。憲法師沒有對士兵們隱瞞任何事情,相反師部盡力讓每個士兵都儘快知曉那個飛艇是一種新式武器,李洪已經明白接下去的戰鬥還是要靠自己——對面順軍或早或晚也會察覺真相。

平均每個士兵都拿到了幾封家信,李洪手中就有父母和妻子的來信,還有來自街坊鄰居的信件,以及一封區長寫的親筆信,除了這些指明給他的信件外,還有統一印刷的江西卿院致敬全體憲法師江西籍官兵感謝信(其他各省官兵也有他們卿院發來的致敬感謝信),以及制憲會議告全體憲法師官兵書。

制憲會議和省卿院感謝李洪為國效力的信他看了一遍就扔到了一邊,但是父母妻子和鄰居的來信他一直揣在懷裡,每當閒下來的時候就取出來如飢似渴的閱讀。雖然軍校對所有志願兵都進行了識字教育,但還是有一些人看不太明白家人的書信(很多也是口述代寫的),這個時候就會到處找人幫著念,李洪這幾天來就為一個同伴把他收到的信念了幾十遍之多。

制憲會議的書信裡高度讚揚了像李洪這樣的普通士兵的犧牲精神,賭咒發誓說一定要全力給他們解圍——在恰當的時候,同時制憲會議還反覆強調了他們正在發行公債,會組建更多的軍隊,會製造更多的軍火,他們竭力像讓普通士兵相信他們的堅持對國家非常重要,國家正從他們呆在淳化的每一分、每一秒鐘受益。李洪並不懷疑這個,但“國家”這個詞對他來說還是太空泛了,雖然意識到自己戰死疆場不是沒有意義的,但是普通士兵還是不能僅僅透過制憲會議的這封信想通自己為什麼要死在這裡。

省卿院的書信具體了很多,和制憲會議一樣省卿院也在賭咒發誓,說他們正在徵更多的賦稅,每月會給李洪額外一兩銀子的補貼,保證成色而且一定會把任何敢於貪汙軍餉的人絞死,省卿院還保證會加倍撫卹,會讓戰死者遺族衣食無憂。但李洪還是不能不想到他家鄉的妻子,作為家裡的頂樑柱,如果自己戰死他有些懷疑省卿院是不是會實踐諾言,會照顧自己的妻兒一輩子。

區長的信是手寫的,他重複了一些制憲會議和卿院反覆強調的話,用對子侄的口氣告訴李洪區里正在組織人手,照顧所有的軍屬,區長表示希望早日聽到憲法師獲勝歸來,李洪本人安然無恙的訊息。

街坊和妻子的信裡證實了區長信中的話,妻子說街坊們最近很照顧她和孩子,而且鄰居們都很為李洪擔憂,他們每天都關注報紙上關於淳化的新聞,在她面前不苟言笑,最近家裡打水扛米也都不用自己做了,鄰居們都搶著幫忙,平常總和李洪吵架關係非常不好的王家,現在對李家也變得客客氣氣的。總之,家裡一切都好,妻子希望李洪一定要平安歸來。

父親的信裡也提到這些,還說他之前雖然不支援李洪(重磅炸彈級的關鍵字)志願從軍,但時至今日也沒有什麼話好講。父親的信很長,說道大家現在要交更重的稅,而無論是鄰居還是他學校的同事都把積蓄購買成了公債,購買公債的人聽說李洪的事情後,對他父親表示他們拿出積蓄就是為了能幫上前線將士一份力,當然,他們肯定也希望將士們能夠把順軍擋在境外,不讓他們能夠攻入家鄉。

李洪的父親還提到前些天有個憲法師計程車兵被順軍遣送回了家鄉,李洪的母親聽說後一下子就病倒了,她非常盼望兒子也能這樣平安回家。但李洪的父親表示,看到周圍人的表現後,他更希望李洪能夠像個勇士般的回家,讓他們這個有書香傳統家庭不因為出了個當兵而感到恥辱——之前頗有一些,而是能夠驕傲地告訴鄰居他們家裡的孩子曾為國效力。

“為國效力。”李洪輕輕地又把這個詞唸了一遍,他把父親的信又拿出來看了一遍,在信的後面父親講道,歷朝歷代,從來沒有聽說小民可以用選票拒絕朝廷徵稅的事情,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官府在國家需要錢的時候要發行債券乞求百姓購買,李洪家裡不用說,還算有點錢的幾個鄰居也不用說,他父親告訴他每天在現在城裡掏陰溝掙幾文錢的苦工也都在買債券希望能保住他們的投票權……幾千年來,江西父老第一次有了投票拒絕交稅的權利,但他們卻用這個投票權支援官府徵更重的稅:“……每個人都心甘情願繳納這樣的重稅,並拿出他們所有的積蓄,因為他們都相信憲法師官兵一定能盡到他們的職責,”李洪的父親在信得最末尾說道:“而為父相信洪兒也一定能恪盡職守。”

“為國效力!”李洪輕輕地吐出一聲誓言,他已經把所有臨陣脫逃的念頭都拋到九霄雲外。

……

順軍重新恢復攻勢後,力量比之前顯得猛烈許多。

自從飛艇著陸後明軍開小差的行為立刻絕跡了。被關在大牢裡的逃兵也拿到了他們的那一份家書,之後他們也紛紛要求重新上戰場,並要求師部幫他們隱瞞之前的試圖逃跑劣跡,唐德生和軍法官都表示願意從輕處理,只要他們證明自己的勇氣那過往就一概隻字不提。

這些逃兵統統被軍法官按照不服從軍令起訴,所有的犯兵都低頭認罪並沒有怨言地接受了長度不等的禁閉處分。等他們走出禁閉室後,軍法官就當著他們的面把以往的記錄檔案撕了個粉碎——包括抓獲他們的巡邏隊報告、軍官證詞以及他們自己的口供。

“勝利之後,師部也不會留下任何發生在這裡的關禁閉記錄。”軍法官向這些士兵保證道,接著就讓這些士兵就重新拿起武器迴歸他們的建制,而這些士兵往往也是最賣力氣的一批人,獲得自由後就摩拳擦掌地開始進行戰鬥準備,任勞任怨地努力挖戰壕、站崗和加固工事。

明軍的變化顯然也被順軍察覺到,開始對誘降喪失信心的順軍連續發動了幾次猛攻,憲法師在淳化鎮外的陣地被順軍攻取大半,數以千計的明軍士兵在爭奪戰中傷亡。到新一個月的時候,萬餘明軍已經被壓縮在淳化鎮的核心陣地附近,順軍挖好交通壕後,三天來每夜都向鎮內發射數百枚臼炮炮彈,打死炸傷了數百憲法師官兵,不過明軍依舊士氣高漲,隱蔽在壕溝和矮牆後計程車兵隨時都願意躍起迎戰,而鎮內計程車兵也爭先救火,一次次撲滅了被炮擊引燃的房舍。

任紅城依舊堅守在淳化鎮內,從第六軍建軍起他就是卿院代表,現在又是制憲會議的全權代表,對他來說這支軍隊就是他仕途的一切。送他來的飛艇抵達不久後又返回龍潭,把憲法師的情況送回後方,第一艘飛艇往返了兩次後在龍潭發生事故墜毀到長江裡,但很快龍潭又派來了第二艘飛艇,隨飛艇同來的還有兩個膽大包天的福建、廣東記者。南明的記者們很多早就已經不能忍受於只在南京打探訊息或是閱讀經過《遼東人民觀察家》處理過的順軍通報,這兩個訊息靈通的記者在拿到第一艘飛艇從淳化送出來的明軍通報後,立刻嗅到明軍已經有了特殊的通訊手段,這兩個人抵達龍潭後軟磨硬泡,最後賀飛虎特批可以運送友方(就是不包括《遼東人民觀察家》)的個別記者進入淳化。當然,他們會受到嚴格審查以防是順軍的細作在試圖刺探軍情或是企圖破壞飛艇。

從唐德生的角度講,他很希望後方儘快為憲法師配屬一艘飛艇供他觀察順軍陣地,不過任紅城表示短時內可能無法滿足這個要求,而且更令唐德生喪氣的是,他被告知飛艇雖然是軍方所有,但卻不是陸軍所有,後方居然為這寥寥無幾的新式兵器操作員建立了一個與陸軍部平行的部門——叫什麼空軍部,所以飛艇艇員都是空軍軍官,陸軍准將唐德生只能要求他們協助而不能直接下令給他們。

為了幾十、上百人成立一個與陸軍部平起平坐的空軍部讓唐德生覺得很誇張(之前陸軍就對把水師劃出去成立海軍很不滿,甚至覺得這是對陸軍老大的一種羞辱),而更讓他感到離奇的是這些艇員的軍銜還都很高,所有的操作手都是軍官而不是士兵,帶著幾個尉官手下的艇長自然也是水漲船高擁有了空軍中校軍銜。這導致唐德生的副團長們都很不滿,他們管轄著上千士兵才只是少校軍銜,少校副團長們得向這個看上去不比他們手下伍長強多少的傢伙先敬禮;兩個中校團長們在背後也有類似的怨言,他們覺得管一個團的長官應該比管一個艇(即使它能飛)要強,第三十四團團長是上校團長,雖然他比艇長軍銜高但他也沒感覺多有安慰。

唐德生無法說服任紅城同意把空軍中校先生(唐德生和他那些咬牙切齒的手下從來不稱呼艇長為中校,每次都要在前面著重加上那個讓他們覺得可笑至極的“空軍”二字)指派為他的部下——任紅城直截了當地告訴唐德生他沒有這個權利,而且飛艇目前的使命同樣重要;也無法勸說任紅城離開,後者表示他會留在憲法師中直到勝利或滅亡,任紅城還指出既然唐德生反覆強調自己制憲會議全權代表的重要身份,那有一個重要人物呆在淳化顯然更能鼓舞軍心。

在順軍連續三夜的猛轟中,任紅城一開始呆在憲法師的指揮部,頭兩天唐德生和其他參謀還能在閒暇時和他說兩句話,或是給他講解一下戰局。而到了第天夜裡,順軍在炮擊同時派出多組突擊隊攻擊明軍核心防禦陣地前的壕溝,唐德生的指揮部裡忙成一團,傳令兵川流不息,在沒有任何人有空和任紅城說話。發現自己一點忙也幫不上後,任紅城乾脆冒著炮火跑到鎮中去慰問傷兵。

兩個同樣瘋狂的記者也離開安全的掩體出去親身體會被臼炮轟擊的感覺,到天明順軍的炮擊中止後,兩個記者已經擬好了戰地報道的標題。

“《憲法絕不退縮》?太好了,太好了!我太喜歡這個標題了。”任紅城激動地去握兩個記者的手,今天飛艇到達後他們就會離開這裡把報道帶回龍潭、帶去南京,然後傳遍南方各省:“一定要儘快把這篇文章發表在報紙上。”

“我們的對手是戰無不勝的長生軍,”戰鬥告一段落後唐德生也跑出來和兩個記者笑語,師部認為最艱苦的日子或許就快要過去了,昨天晚上順軍打過來的臼炮炮彈比以往加起來還要多,給明軍造成了數以百計的傷亡,但明軍依舊守住了陣地——無論北伐軍到底給了許平多少繳獲,他都有用光的時候:“敵方的統帥是齊公唯一的弟子,可我們一定不會退縮,憲法師會在這裡讓長生軍嚐到第一次挫敗。”

雖然黃石的舊部不承認許平是黃石的弟子,但是大部分人都這麼看,他的治軍方法、作戰風格都是源自黃石;而許平手下的那支軍隊,明顯也是昔日長生軍的延續,這點連黃石及其他的舊部都不否認。

兩個記者也是頗多感慨,這幾天來他們多次見到任紅城在一線鼓舞士氣,冒著炮火去壕溝聽軍官們講解戰況,他們都表示大明現在的官員是越來越不同以往了——誰說大明沒有人才?沒有能吏?從各省總督到制憲會議的代表,人人都廉潔而且勇敢。

任紅城客氣了幾句把兩個記者送去了,對記者們的感慨他在心裡只是一笑:“以前想當官只要上司認可就行了,現在得數以百萬計的人認可你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