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平民的民,就是平民的國家的意思。”黃石收斂起了笑容,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個國家沒有皇帝,因為有一些人相信這個國家的人民不是天生的奴才,他們有辨識好壞的能力,有嚮往自由的權利和自由,所以一些志士團結起來,***了奴役平民的皇帝,建立了這個國家。”
“沒有皇帝,那它一定一團糟。”賀寶刀冷笑道。
……
趙慢熊已經進去很久了,還是沒有出來,錦衣衛首領漸漸開始感到緊張,讓僕人去催問後,得到的回報是他們家老爺躲進了書房還栓上了房門。
“這事要糟。”錦衣衛指揮心中暗道一聲不好,他連忙留下兩個人把門,帶著剩下七個人衝進趙府後廳,現在顧不得許多,把趙慢熊抓住才是緊要。唯一讓錦衣衛指揮感到慶幸的是:他要對付的人從不練武,而是個年過半百的人,而錦衣衛指揮今天帶來的都是百裡挑一的好手。
衝到趙慢熊的書房前,錦衣衛指揮隔著門喊道:“趙大人,請您出來接旨。”
“我不出去!你們今天來到底所為何事?”
聽人還沒跑,錦衣衛指揮心頭一鬆,再不多話一腳把房門踢開,當先闖了進去。
“砰!”
“砰!”
趙慢熊的書桌上一溜擺著十幾把已經上好了***的燧發手銃,他左手槍打得和右手一樣好,左右開弓一轉眼的功夫就把指揮使帶來的這群大內高手盡數放躺在地。
“你們真以為我武將出身,會從來不習武麼?”趙慢熊抓著剩下的手銃衝出房門,輕而易舉地幹掉了最後兩個錦衣衛,命令關閉府門。
趙慢熊緊張地又開始給手銃填藥:“大人那邊恐怕出事了。”
……
“確實,她確實一團糟:因為是平民的國家,所以平民有權利對政府感到憤怒,可政府卻總想壓制這種憤怒,有時平民在城市的大街上發出憤怒的抗議聲時,政府會用救火的水龍去噴他們,他們畏懼平民的憤怒就像是畏懼一種會把他們燒成灰燼的火焰;因為是平民的國家,所以民眾的稅金要優先用來興修學堂而不是政府的衙門,有些省份規定如果縣衙的衙門比這個縣給小孩子上學用的學堂還氣派的話,縣太爺就要被罷官,但很多高階官員仍然貪汙民脂民膏並且逍遙法外;雖然號稱是平民的國家,但是私塾的先生仍然不能無所顧忌地痛斥政府的無能與***,因為政府還在做著鉗制人口的事。”黃石記得一些腐朽黑暗的國民黨政府的事蹟,比如當時北大、南開的教授們,有的時候就會緊急敲鐘,在被逮捕前在大禮堂給學生們進行最後一次演講,國民黨的警察就會等在邊上,等教授慷慨激昂的演講結束後就會把他帶上囚車,送去坐上半年、一年的牢。
賀寶刀好像說了什麼,但是黃石根本沒有用心去聽,他繼續講道:“於是有一些人矢志把這個黑暗的政府***,他們發誓要建立一個真正的平***家:一個官員不能仗勢欺人,政府不能欺壓平民,每個人都可以暢所欲言的國家,他們發誓要讓他們同胞永遠擺脫被愚弄、被損害、被視如草芥的命運。”
“這些志士當然受到了殘酷的***,不過即使面對屠刀的時候,他們也不願意哪怕只是口頭上放棄自己的理想,他們會把自己的理想當作口號高呼在刑場上。這些人中有很多是家財萬貫的富人子弟,他們可以生活得非常好,他們為了一些素未蒙面,生活在底層的貧苦同胞捐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因為他們相信他們的這些同胞不應該因為貧窮而被受到欺壓和損害;還有一些志士出自教養良好的家庭,他們前程遠大,見多識廣,這些志士為他們不識字的同胞犧牲了生命,因為他們相信這個國家中每一個人都應該有受教育的機會……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見我並非出生在大明,而是出生在這些志士為之獻身的國家,”黃石越說越是感慨,完全進入了自己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這些志士被稱為烈士,他們的事蹟和理想被用來教育很小的孩子,當我在我的夢裡的時候,我才發覺我的祖國、我的民族有多麼的偉大,因為這個國家和民族,居然會產生這麼多前赴後繼的志士,這麼多情願犧牲自己生命去給同胞爭取他們自己註定享受不到的幸福的英雄。”
黃石越說越是慷慨激昂,但賀寶刀已經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有一次我又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沒有穿越到大明,而是穿越到這些志士就義前。”
“穿越?什麼叫穿越?”
黃石沒有回答賀寶刀的問題,他自顧自地說道:“那些志士在得知我的來歷身份後,一定會問我:我的同胞們,他們生活得怎麼樣?他們幸福嗎?他們快樂嗎?而我會回答這些烈士:是的,我們有了一個真正的平民政府,每個人都因為他作出的貢獻而不是父母的地位而受到大家的尊敬,官員沒有任何的特權,更不用說他們的孩子;官員或許還有以權謀私,但這種只能發生在陰暗角落的事情一旦曝光,就會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我們的政府清廉而且簡樸、衙門的開支只留下必不可少的,其他從平民身上取得的賦稅,都用來讓孩子受到教育、讓孤老得到贍養、讓病人得到醫療;或許有人貪慕虛榮,但是窮人家的女孩子不必為了生計而出賣尊嚴;或許人各有志,但窮人家的孩子也不會因為生存問題而輟學;平民的不滿和憤怒,會讓政府感到歉疚,每個人都可以暢所欲言,沒有人會被奴役,如果有人企圖壓榨窮苦的血汗,把同胞當成奴工一樣地使用,一定會受到政府最嚴厲的追究;因為是平民的政府,所以永遠會保證農民擁有足以保證溫飽的口糧,收取的那些也是用來幫助其他有需要的人,所以也不會有幾十、上百萬農民再去逃荒,更不用說餓死。”
“是的,這就是我要對這些烈士說的話,”黃石從幻想的世界中回到了現實:“我要對他們說:因為你們的流血犧牲,給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是我們最珍貴的財寶,有著無法衡量的價值。”
“大人您在講神話故事麼?”賀寶刀嘴巴已經聽得合攏不上了:“世上那會有有這種人?這種全不為己的人?”
“你怎麼知道沒有?這次在江西,民練的表現如何?”黃石看到一份戰報,面對季退思的攻勢,一支兩千人的江西民兵死傷了七百人仍然守住了陣地:“他們中有多少人,都是因為相信理事會能帶來一個不一樣的江西而戰?他們中有多少人,都是為了同鄉能夠生活在一個更好的江西而流血犧牲?而這個更好的江西,他們為之而戰的東西,他們本人是極有可能享受不到的。”
賀寶刀緊緊閉上嘴,不再說話。
“我不知道在這些本不必參與到順、明逐鹿中的江西百姓、在他們閉上眼的時候他們一定深信自己的犧牲是有價值的,而不是後悔用軍餉換命的買賣實在太不划算,但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一點點懷疑,在所有烈士生命的最後一剎那,”黃石伸出拇指和食指,在賀寶刀面前輕輕比了一比:“會不會有哪怕就這麼一點點的懷疑:那就是他們會被他們最信任的人背叛、被他們最寄予厚望的人背叛,以致讓他們的志向變成了泡影。”
“大人。”賀寶刀已經預料到了黃石的回答,但他還想再做一下努力。
“我不是竊國大盜,我不是***民賊,我黃石不是那種人,”黃石雙手舉起了自己的佩劍,一手託著劍鞘、一手緊緊握住劍柄:“我絕不會讓烈士死得一文不值,賀將軍,拔你的劍吧。”
“大人……”
“我不是你的大人,賀將軍。”
看到黃石已經擺好了迎戰的姿勢,賀寶刀搖頭嘆息道:“黃大人,我就是用左手也能打贏你。”
“賀寶刀!拔你的劍!”
聽到這聲斷喝後,賀寶刀抿著嘴又深深看了黃石一眼:
“好吧,黃石,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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