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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同享

看到兩條腿都斷了的舅舅,許平又有痛心又是高興。經過這三年折騰後,老人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加上最後這一路的奔波,老人用抵達北京後已經是精疲力竭。

把抱著自己流淚的外甥用力推開,老人正色說道:“有件緊要的事情一定要馬上和你講。”

許平看著老人那嚴肅的表情,這些天藏在心底的那件事立刻就浮了上來:“舅舅,孩兒在明皇臨死前見到他了,明皇和孩兒說了一件事。”

“說……說什麼了?”老人的身體立刻開始顫抖起來。

“明皇見到了孩兒的那塊玉佩……”許平小心地端詳著舅舅的表情,把事情的娓娓道來。

說完事情的經過後,許平看著已經軟倒在床上的舅舅,請聲問道:“舅舅,明皇為什麼要這麼說?”

“皇子,殿下。”舅舅突然熱淚盈眶,掙扎著又半坐起來,對許平的稱呼也變了:“皇上是殿下的親皇叔啊,臣是殿下父皇的乳母——奉聖夫人的僕人。”

……

“是黃侯帶走了王娘娘?舅舅您確定?”

相比崇禎對許平說的,他舅舅告訴他的東西更令人震驚。

“是的,殿下,就是黃侯的心腹金求德找到的臣。”當時剛剛把兩位宮人偷運出宮,奉聖夫人的管家完全不知道到底是誰把這兩個懷孕的宮人放出來的,奉聖夫人和兩位妃子都說是宮中有一位貴人相助,但到底是誰都絕口不提。管家本來還以為是這兩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的嫡母張皇后所為,今天聽到許平所述的故事後才知道原來是崇禎皇帝本人。

“鎮東侯世子,是我的兄長?”

“是的,臣已經打探清楚,他就是鎮東侯名義上的王夫人所出,日子也沒錯。”管家當時抱著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念頭,用另外一個懷孕的女人換下了許平的生母李宮人。

有一些舅舅雖然沒提,但是許平也能夠猜到一二,當時這兩個宮人的預產期都可以算出來,舅舅無疑也覺得去鎮東侯府更有前途,更有機會收到良好的教育,甚至這些天啟舊臣還隱隱希望有一天有機會讓天啟的兒子重登大寶。既然反正都不知道男女,那自然這個更好的機會是屬於更大的孩子的,而許平則作為後備留下。

從舅舅的描述中,本來還有一些殘存的魏黨,比如許平名義上的那個父親,雖然是個不出名的武將,但也受過天啟皇帝特別的恩惠所以願意撫養這個孩子。但這個小小的密謀集團,在崇禎二年後金入關中被摧毀了,許平的養父、生母還有其他一些人死於其中,只剩下這個殘疾的管家一人。

“是臣誤了殿下,”當年對於許平的舅舅來說,會先誕生的那個孩子更重要而且尊貴,但是這麼多年下來,在他眼中許平已經和親人無異,而他也在後悔把許平留在這裡,如果當年兩個孩子的母親都送去鎮東侯那邊,許平無疑能夠得到享受到更好的生活和教育條件:“當年臣等應該把殿下一起送去鎮東侯那裡啊。”

“不對,”許平扶著舅舅重新躺好,給他蓋好被子:“如果當年您把我母親也送走的話,孩兒就沒有機會認識您老人家了。”

一直陪著老人睡著,許平從屋內退出來輕輕關上門,他知道自己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

第二天一早,許平就去求見順王,衛士說順王和劉宗敏還有牛金星在花園飲酒。

“一大早的。”許平心裡有點奇怪,他跟著衛士往宮內走的時候,看到牛金星滿臉不快地迎上來,後者把衛士轟開將許平拉到一邊:

“大將軍,你得勸勸大王。”

“大王又怎麼了?”許平有些緊張,每次牛金星這個樣子來找他都沒有什麼好事,不是李自成又犯了什麼幼稚的政治錯誤,就是忘記了皇家的體統。

“大王想把昭仁公主許給劉將軍,”牛金星說的是崇禎皇帝的三女,今年十七了,是唯一一個還沒出嫁的公主,崇禎逼死嫂子和妻子後,持劍去殺這個還在宮中的女兒,不過沒砍死只是砍斷手臂成了殘疾,牛金星一臉的喪氣:“前朝公主,怎麼能許給本朝大將?”

“哦。”許平心裡一股怒氣上湧,若不知道這個女孩是自己的堂妹也罷,現在順王把她像個貨物隨手賞賜給人,許平知道身世後感情上就有了微妙的的變化。

牛金星認為除非李自成自己要,否則前朝公主只能留給平民,許配給本朝大將,而且還是嫡妻,將來有了子嗣可難說會有麻煩:“大將軍一定得勸阻大王,他不聽我的。”

“知道了,太師,這事一定成不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御花園,遠遠就聽到順王和劉宗敏的笑聲,許平走過去後還見到了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拘謹地站在一邊直挺挺地佔著。

“這是宋王。”牛金星小聲對許平道,崇禎既然去世,順王就把崇禎的長子找來商議這件婚事。

許平走過去先向順王行禮,然後仔細地盯著崇禎的太子朱慈烺看了一眼。

這時劉宗敏興高采烈地走過來,手裡還舉著兩個酒杯:“許兄弟來的好,準備喝我的喜酒吧。”

“大王,”牛金星竄前一步,對李自成叫道:“許兄弟有要事求見。”

“什麼要事?”劉宗敏奇怪地問道:“是南方來了緊急軍情了嗎?”

“劉將軍我先陪你,讓大將軍自己去和大王說,”牛金星把劉宗敏拉住的同時,連連衝著許平使眼色,示意他趕緊去勸李自成收回成命。

許平微微點頭,緊走兩步到順王面前:“大王,末將有事想私下稟告。”

順王莫名其妙地點點頭,讓牛金星繼續陪著劉宗敏,自己跟著許平走到一處僻靜涼亭:“何事如此慌張?”

“大王,您怎麼要把昭仁公主許配給劉兄?”周圍沒有旁人,許平大聲地表達著不滿:“大王幾天前還在說什麼明皇並非甚暗,怎麼好在他屍骨未寒的時候就禍害他的遺族。”

“我?”李自成吃驚地反問道,他倒是沒有注意到許平對崇禎皇帝的態度變化,相反許平的不滿李自成覺得很是合情合理。自從崇禎殉國後,李自成對明皇的態度就完全改觀,刨墳那件事本來李自成恨得咬牙切齒,現在提起時反倒會帶著些同情和理解:李自成覺得這是一個絕望地想保住祖業的人在絕望中做的事,甚至還有一點點可憐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