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鈴蘭如期趕到時,她自遠遠的地方,看到葉少的身影,她緩步走近,在他身旁停了步子,葉勝寒的餘光望見了他,只見女人微微彎下腰身,將手上那束新鮮的菊花放在父親的墓碑前。
葉勝寒抽回目光,望著墓碑上父親的照片,已恍如隔世。每年父親忌日他都會前來,入獄四年,卻不知鈴蘭每年如期替他來祭祀。鈴蘭知道,她只是在還葉家的恩情,每年如此,今年即便白宇晨不提醒,她也會前來。
“葉少……”葉鈴蘭側目的望過他,輕聲的喊著。
葉勝寒緩神,有一絲的錯覺,那聲音好似在夢裡,又好似回到許多許多年前,他還是她的葉少,她還是他的鈴蘭,單純如他們,就好似被摺疊起的紙飛機,在泛黃綿遠的記憶裡翱翔。
她看見葉少轉頭,他的黑眸裡透著輕霧,他看著她,片刻的恍惚,卻不曾言語,良久中,他俯身拿起酒瓶,細細斟上一盅,緩緩的倒在墓碑前:“爸,我們父子兩好好的喝一杯!”葉勝寒淺笑著:“有四年沒來看你了,是不是很……惦記著我!”
“……”葉鈴蘭望著照片上的男人,他的嘴角上揚,好似在微笑。
可葉勝寒抬頭,好似眼裡那股溼意在翻滾,他看著那一碧如洗的天空:“爸,你知道嗎,我關在那牢獄裡四年了,看著黑壓壓的高牆,看著頭頂被隔出的那一小塊的天空,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懺悔。商海沉浮,冤冤相報,我在為你贖罪,為那些曾經被你傷害過的那些人,希望能用我的牢獄之災來換得他們的原諒,也希望他們的亡靈也放過你。”
葉鈴蘭漸漸的咬著唇瓣,葉少啊,原來他也已經知道葉世華當年對莫之城一家的毀滅,一代的冤仇,卻成了兩代人的廝殺與傷害,而到何處才是盡頭。
鈴蘭靜靜的聽著,聽著他些許哽咽的聲音,在寧靜的空氣裡蔓延:“爸,如果有來生,有緣我們還做父子,可是,我想……為自己活一次,不去計較得與失,恩怨與仇恨,我只想……和自己……喜歡的女人在一起,那一生一世也能足矣。”葉勝寒的淚漸漸的滑落,此生唯一的遺憾,便是沒有親口的告訴身旁的女人——我愛你,可是,他還是會如從前一樣,愛著年少時候的她,而那種錐心刺骨的遺憾,只有他能明白。
他彷彿憶起一手久遠的詩歌: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樹與樹的距離,而是同根生長的樹枝,卻無法在風中相依;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樹枝無法相依,而是相互瞭望的星星,卻沒有交匯的軌跡;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星星之間的軌跡,而是縱然軌跡交匯,卻在愛轉瞬間無處尋覓;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魚與飛鳥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他知道,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他與她之間一寸之距,這詩裡說的莫約是他與她。
葉勝寒緩緩的回頭,含淚的望過她。
“葉少,”鈴蘭輕聲的撫慰:“一個人懂得了捨棄,便是一種幸福。”
是啊,他早已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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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勝寒與鈴蘭一起離開墓地,在碧綠的草坪上坐下,他們好久沒單獨的相處,四處帶著鳥語花香,盎然之景。
“宇晨呢?”許久的沉默,葉鈴蘭終出聲打破尷尬,之前宇晨哥給她電話,本是邀約一起前來,卻不見他人影:“他知道今天是我父親的忌日,所以他不想打擾我。”
“……噢,”鈴蘭點了點頭,
“還有,白伯父的墓碑離我爸的不遠,他怕是會觸景傷情。”
鈴蘭嘆了一聲,葉少說的有些道理,可他轉過頭,深凝著她:“你呢?”男人綴泣後的聲色裡,還留有一絲的沙啞。
“我?”
“嗯,你為什麼會來?”
她未告訴他其實知道是葉伯父的忌日,而只是提起:“宇晨哥給我電話了。”
果然,男人的臉上透著失望。
鈴蘭又掩過這個話題:“我給宇晨哥電話,中午一起聚聚吧。”可正當此刻,她卻接到孤兒院的急電。
“鈴蘭,”電話那端,女院長的聲色急切,鈴蘭的心一下子被緊提起,曉遲在孤兒院,接著便聽到訊息,她當頭一棒:“孩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