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睜開眼,入眼便是一襲青衣道袍,手中還拎著馬車腳蹬的白澤卿。
一如往常幫他打架的白澤卿。
“是你!”小男孩驚喜,又拼力將那昏倒的中年人推開,爬了起來,整了整根本整不出來的儀容。
“別臭美了,周潛。”
白澤卿聽見哭聲掀開車簾,入眼便看見那中年人砸了碗朝男孩走去,剛好那男孩她認識,而且很熟。那是夫子從小帶在身邊的孩子。來不及多想她趕緊讓車伕停車,隨手拎了腳蹬便衝了過去。
她伸手道:“走!”
然後便看見一個小女童蹬蹬蹬的跑過來拉住了小男孩的手,仰著滿是淚痕的小臉望著白澤卿。
“你等等。”周潛說著,將小女童牽到橋邊,將自己那半碗粥遞給她,“囡囡,吃吧。”
地上那中年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白澤卿一把拉起周潛,“走!”不出意外的話她的海捕文書還在元州滿城貼著呢,她可不敢擱這兒惹事兒被官兵抓了。
周潛被白澤卿抓著,趕緊一手拎著小女童的後衣領,一邊跟一邊喊:“白澤卿你慢點,囡囡你一會兒再吃,別嗆著……誒誒……”
……
馬車緩緩往東城行去,車伕還有些驚魂未定:這小女娘膽子可真大。拎了腳蹬衝過去就砸人!
低調起見,宣諭院準備的是極其普通的小馬車,比不了霍家的大馬車,這車內有些逼仄。
小女童縮在角落認真吃粥,見她手腳都凍得有些僵直,白澤卿解開了自己身上為了遮蓋容貌才穿戴的斗篷,裹在她單薄的身子上。然後扯了角落的薄毯扔給周潛。
周潛正看她,兩人都有些一言難盡的恍惚。
“夫子呢?”
“亞父呢?”
兩人同時問道,又同時嘆了一口氣。
周潛微微推了一把薄毯,抬了抬下巴,道:“你蓋。”
白澤卿道:“我不冷。沒你那麼弱!”
周潛嘴角微微上翹,便不再跟她客氣,扯了薄毯裹了裹,道:“你都能活著,我亞父一定沒事的。”
白澤卿:“???”
這話聽著怎麼就,那麼不對味兒呢?這嘴上不饒人的自詡讀書人一定是故意的!
“你怎會在這裡?”
兩人又是異口同聲問道,然後一起翻了個白眼。
“說來話長。”又是一起開口。
白澤卿“啪”的一掌拍在他肩上:“長話短說。”
周潛疼得“嘶”的倒吸一口涼氣,眼淚都快出來了,慼慼然道:“我裡百餘家,世亂各東西。存者無訊息,死者為塵泥。”
又是一巴掌拍在同樣的位置:“好好說話!誰讓你背詩了?”
周潛“啊喲”的一聲痛呼,還沒說話。小女童已是將碗一扔撐著爬過來使勁推了一把白澤卿:“不要打我哥哥!”
“哥哥?”得,她反倒成惡人了,白澤卿一腦門黑線,問道,“這小女童是誰?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妹妹?”
“哎呀白澤卿!你一個小女娘,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動手啊!”周潛眼淚汪汪可憐巴巴的望著白澤卿。
“什麼小女娘,我可比你大!”白澤卿也是拍順手了,略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趕緊轉移話題,“問你呢,誰呀這?”
周潛道:“不認識。她奶奶帶她從同州逃難出來的,在來元州的路上遇上的。她奶奶沒了,就剩她了。”
一路從同州過來,流民們要麼餓死,要麼病死,要麼被偶遇的渠慄散兵射殺,能活著到元州的十不過三四。周潛不想多說,問道,“你怎麼敢滿街走?到處都是你的海捕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