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麗城的家裡時,天已經黑了,門口有警察有鄰居,我媽早就哭暈過去,在沙發上躺著。
我扭頭看著肇事的玻璃餐桌,一角上有淺淺的血跡,但不多。
在鄰居的指引下,我來到停放爸爸的主臥床邊,看著神態安詳得像睡著、但面板顏色青白的爸爸,走過去戳戳他的手:“爸?”
他不動,我拿起他的手,感覺他手心好像還有溫度:“爸爸?”
他微微張著嘴,雙眼輕閉,再也不能回應我任何的呼喚了。
姐姐去世的時候,我沒能去美國,沒見到她最後一面。
雲莊去世當晚,我被居延侵犯,也沒有為她好好傷心。
死亡在我的腦海中一直都是個模糊而朦朧的概念,現在終於用一種殘酷的方式,清晰又具體的展現在我眼前。
我媽在外悠悠轉醒,又虛弱連綿的哭了起來。
我跪在床邊看著我爸,身體僵硬麻木,連呼吸都成了一種沉重的負擔。
鄰居在我身邊輪番安慰,他們都跟我爸處得不錯,一聽說他出事都過來了,門裡門外都是人。
不知過了多久,晏家也來了,晏媽一進門就哭著喊“連哥”,然後是晏落,人群自動為他分開一條路,他從這條路走到主臥,緊緊摟住了我,眼淚落在我的衣領裡。
他柔軟的頭髮蹭著我的臉,我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就看到了分開人群走進來的居延。
他來得也很急,頭髮沒有梳,衣服也沒有換。
我見到他的臉,突然打了個很大的寒顫。
我掙脫晏落的懷抱,走過去把居延往外推:“你走!不要進我家!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滾出去!”
居延把我的手握在胸前:“連荷……”
我歇斯底里的爆發了,我抽出手,一邊哭一邊用力的將他往後推。
“我爸沒了!都是因為你!要是你不跟我回來,要是你不開那輛車,要是沒有居寶閣!你們姓居的都是禍害!你害了我姐姐!你害了我!現在你又害了我爸!居延,我恨你!我恨死了你!為什麼死的是我爸不是你!”
居延愣住,被我推出門。
我重重關上門,隔著外門對他喊:“你滾!不要進我家!你這個變態!殺人犯!你讓我家破人亡!你快點出門死掉吧!我求求你了,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居延沉默的站在門外,手動了動,沒有抬起。
我甩上內門,把他的身影徹底隔絕在外,然後轉身看著滿屋鄰里,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晏落衝上來扶住了我。
我沒能暈倒,被迫聽著我媽的哭泣,度過難捱的每一分每一秒,再眼睜睜的看著殯儀館把爸爸抬出去。
爸爸走的時候,居延已經不在了。
鄰里漸漸散去,最後只剩晏落一家。
我媽倚在晏媽懷裡,兩人都眼神呆滯,滿臉是淚。
我在晏落懷裡蜷成一團,把頭埋進膝蓋裡,什麼也不想看,什麼也不想聽。
晏爸和起哥在家裡收拾東西,打掃衛生,還用我爸備的菜煮了點東西——
二表姐找上門的時候,他正在廚房準備晚飯。
熱湯麵端上來,晏落扶我坐下去,把筷子遞到我手裡。
看著面上那個金黃的煎蛋,我夾起來,一口一口的吃,眼淚不斷的滴進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