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邊荒歲月 第十三章 施法

“多虧了那個道士和和尚。”胡友德慶幸不已。

“那兩人乃是古道上有名的活神仙活菩薩,一路扶危濟困,甚是有名。”沈為庸也替雷少軒感到高興。

“院子裡在幹什麼?好熱鬧。”雷少軒問道。

“和尚道士在做道場,超度亡魂,你重病體虛,見不得棺材靈堂,不看也罷。”

天色陰沉,院中擺滿了新舊、大小不一的幾十口棺材,氣氛頓顯淒涼、壓抑、悲傷。

棺材前的空地上,四周屋簷白綾高飄,黃幡搖盪,空地中間擺著一張案几,案上有果蔬、點心,點起香燭,一個鐵盆燃著紙錢,嫋嫋青煙瀰漫。

一個道士在案前腳踏天罡,一個胖和尚則在一邊敲著木魚誦經,和尚面前是十幾口棺材,與院中其他棺材雖然擺在一起,卻又截然分開。

和尚嘴裡念著祭文。

“北魏二百六十三年春二月十六日,龍門道觀洪松子、雷鳴寺僧觀澄謹陳祭儀,亨於故西平郡守闔府亡者陰魂曰:佛難浩劫,累爾闔府,墮落幽冥。生前篤信心誠,嗚呼,怨天道不公,君等厚德,天絕其嗣續;煢煢孤魂,盪盪悠悠,孤苦荒野,戾風征伐,暴雨淋剮,殘垣斷牆,何處庇佑?可憐,可嘆,可哀,可悲,可恨,可憤!斷腸哀,從天恨......”

初始,眾人只覺陰風陣陣,不多時,愁雲慘霧翻滾,天色為之一暗,四處隱約傳來鬼泣渺渺,泣咽悽聲,似萬鬼慟哭,動人心魄,令人心悸。

誦經之音漸漸往四周盪開,以宏覺寺為中心,籠罩四方,情形為之一變,似乎陰沉的空中,忽然裂開一個口子,陽光照了進來,朵朵蓮花紛紛揚揚,如同寒冬逝去,春暖花開,生命醒來。

雷少軒看著密密麻麻的棺材,心頭平靜,生死一線之隔,棺材內外,一塊薄薄的木板就隔開了陰陽兩個世界。

道士和和尚在忙碌,在誦經超度聲中,眾人集合好隊伍,繼續趕路。

走了許久,雷少軒心頭依然迴盪著那篇生命祭文:爾濁世螻蟻,為命而掙扎,卻殤於其義,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生求生,為義求死,無憾矣,哀愁悲苦,喜樂笑歡,皆為塵土。憐我活人,憂患何其深,當奮力拼搏,一時消沉,永墮沉淪......

雷少軒不再有怨恨——對母親、對命運甚至對自己的怨恨。

生命如風般此脆弱,瞬間凋零,任何哀嘆、彷徨、哀怨,都是對生命的輕視與褻瀆,只有努力掙扎,竭力前行。

雷少軒覺得心頭慢慢溫暖起來,全身慢慢充滿了力量。

天,飄起了風雪,胡友德揹著雷少軒,與眾人消失在迷迷茫茫的風雪中。

......

多年後,茶馬古道愈發熱鬧起來。古道凶地之一的宏覺寺,變成了一處香火鼎盛的佛地。

傳聞曾經有一個道士和和尚,從宏覺寺中抬出幾十具棺材,擺了多日的道場,唸了好幾日佛經,超度亡魂, 最終將棺材埋於寺院後山,並一一銘記死者姓名籍貫,此外,和尚還特地送十幾口棺材回了北魏某地。

之後據說和尚前往佛國,歷盡千辛萬苦,數年取回佛經後,重建宏覺寺,宏覺寺香火日盛,天健二年,宏覺寺被賜封為大慈宏覺寺,和尚奉為護國帝師。

宏覺寺憐憫世人,但凡有大災、大疫,皆開寺門,救苦救難,不取分文;但是宏覺寺還有規矩,接受救助之人,日後若有能力,須往後山栽一株桃樹。

對這個奇怪的規定,眾人都不解之。好事之徒謠傳說,和尚年少未出家之時,曾與一女子相戀,常常於一處桃林相會,卻因家貧被女子父母棒打鴛鴦。和尚為了紀念戀人,與寺後栽種桃林。

然而,曾有高人路過桃林,空中仔細看罷搖搖頭,道:“這哪裡是什麼幽會之所?分明是幽冥之路,為超度孤魂野鬼,送歸輪迴之捷徑。世人愚鈍,不解其憂,只謂何求。只是這幽冥路,陰煞地,顯於俗世,所種凡桃無力鎮壓陰氣,難免誤傷誤入之人,陰氣入體,百病纏身,如此一來,原本是好事卻變成壞事了。”

於是高人隨手扔出一顆桃核,轉眼間,桃核裂開,發芽,長出一株蒼翠欲滴的小桃樹。

此桃樹發芽瞬間,桃林無風而搖曳,似萬桃拜服,林中頓時如沐春風,陰煞氣一掃而空。

事畢,高人卻惡作劇一般,在最大一株桃樹寫下了一段話:

憑風淚灑桃紅樹,咫尺天涯路。昨霄相擁,天太忍,未白頭已被春風妒,從此陌路。

桃千種,寄情無數,何日殘軀赴幽冥,永相聚。

——宏覺寺澄觀題。

和尚聽到此事,哭笑不得,無從解釋,卻更坐實了和尚的年輕時戀情傳聞,更引得無數痴男怨女的同情和羨慕。之後宏覺寺周圍逐漸成為城市,桃林倒真成了無數情人幽會浪漫之地。

道士似有所悟,雖得千年雷擊桃木,卻不甚重視,更注重於己修,亦重濟窮扶困,遊歷天下。

據說此道士,為解瘟疫,不惜己身,曾試嘗百草,幾次誤中毒,幾近瀕死,終得金方,活人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