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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荒歲月 第十一章 女鬼

霧越來越重,翻滾的濃霧中,不時傳來淒厲的哀猿嚎,子規啼叫……濃霧中鬼影幢幢。

所有人都已熟睡,雷少軒耳邊傳來聲聲呼喚“醒來!醒來……”,又似乎窗外傳來飄渺的歌聲。

“冤層層,恨深深,長眠井下幾時醒?白骨寄吾魂。孤零零,苦沉沉,月淡星寒空落院,殘香舞孤人......”

一個白衣女子在院中翩翩起舞。

此女白衣嫋娜,披頭散髮,看不清面孔。奇怪的是,女子赤腳卻不著地,舞姿飄逸輕盈,如月中仙舞,白衣飄飄,向空如欲飛。

隨著白衣女子起舞,濃霧逐漸向大殿瀰漫。

不多時,大殿濃霧翻滾,白衣女子忽然飄入大殿,一一看過熟睡的軍士,卻不願意靠近,似乎很厭惡的樣子,徑直飄到雷少軒身邊。

一團淡淡的身影從雷少軒身上升起,這身影如同熟睡的雷少軒,飄蕩蕩向白衣女子飛去,眼看與女子伸手可觸。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電光憑空忽現,帶著雷聲,橫空掃在白衣女子身上。女子猝不及防,被電光掃中,發出“啊”一聲慘叫,驟然消失。

“啊!”雷少軒驚醒過來,只看見胡友德橫著木棍四處打量。

見到雷少軒睜開了眼睛,胡友德驚喜萬分,道:“少爺,你醒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裡是什麼地方?”雷少軒輕聲道,短短一句話,已然耗盡了力氣。

“少爺,沒發生什麼事情。我不過做了個夢,夢見有個白衣女子靠近你,似乎沒懷好意,被我一棍子打飛。此處為宏覺寺大殿。”

女子從大殿內消失,卻突然出現在院子裡。然而,院子上空憑空出現一個金光閃閃倒扣的金缽,金缽發出光芒,將女子籠罩,女子癱軟在地上。

院子裡,兩人並肩而立,一個道士和一個和尚。

兩個人都很年輕。道士身穿灰色道袍,頭髮用玉針穿起髮髻,身背松紋劍,手託佛塵,圓臉高額,一副高人形象。

和尚光頭,身材肥胖,濃眉大眼,滿臉橫肉,好一個惡和尚。

金缽下,女子癱軟在地,半臥著,手臂支撐起半個身子。女子披頭散髮,卻眉清目秀,瓊鼻高翹,纖弱俏麗,是一個極美麗的女子。

金缽光芒對那女子傷害極大,女子痛苦異常,在光芒中扭動身軀,淚水撲簌簌,目光恨恨瞪著和尚。

“哼,害人終害己!本和尚和道士斬鬼除妖,今日饒你不得。咦,你這女鬼竟然還會流眼淚?奇哉。早知如此,當初何必不早投胎,卻在此害人?”

女子看了一眼道士,又看著和尚,強忍劇痛和虛弱,顫巍巍竟然站了起來。

女子指著和尚,咬牙切齒道:“我本女鬼,死於道士之手,我無話可說。可死於你手,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都說天有眼,地有靈,我恨……”

女子支撐不住光芒的壓力,跌倒在地,然而目光恨意卻更刻骨,眼看支撐不住。

和尚手指了指金缽,光芒頓弱,奇怪地問:“道士殺鬼,亂箭穿心,魂飛魄散,痛苦無比,你不恨?和尚殺鬼,超度昇天,渡入輪迴得重生,乃是好事。況且和尚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恨我?”

“我與你無冤無仇?”女子兩手再次強撐起身體,一字一字道:“我與你仇深似海,恨若滔天。”

女子指著身後大殿道:“我父親原本是西平郡守,為官清廉,篤信佛。當年告老領全家回鄉,途中姨娘患病,醫治無效,來到宏覺寺齋佛,不想遇上滅佛圍寺。軍士看我家有薄財,起了歹心,汙衊我家是佛徒邪士。我全家十幾口人,全被滅口,女人被汙辱。我見情形不對,跳入院中水井而死,才保住清白。井中刻有修寺高僧留下的鎮井真言,我這才沒有魂飛魄散。”

白衣女子淚如雨下,道:“後來,我家人被路人收殮,卻無人護送回鄉。宏覺寺地處商道,為免家人棺槨為路人所擾,我只好常常深夜出來驚嚇路人。我何曾真害過人?我父親若不受你等禿驢迷惑,怎會篤信佛,怎會死於寺院?怎會全家滅絕?怎會客死他鄉?怎會寄棺孤寺無法入土?佛若有靈,怎會害我全家?……”

“這?這……”和尚愕然,隨手收了金缽,尷尬地看著道士。

女子往井口一閃而沒。

和尚道士面面相覷,任由女子離去,無言以對。

……

雷少軒只覺得渾身發冷,冷汗直流,渾身無力,頭昏欲墜,努力睜開眼睛,卻直覺眼冒金星,天旋地轉。

“我要死了嗎?”雷少軒喘著氣,輕聲道:“我好想我娘,我想回家。”

胡友德忍著眼淚道:“少爺,你好好休息,明日就能到達上思郡,郎中會治好你的病!”

“嗯,我好想家……我好想讀書,先生送我許多的書,我還沒讀呢……我要給妹妹雕刻玩具呢……”

雷少軒又開始發燒,說胡話。胡友德聞言,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