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門為夏景言做了太久的依靠,直到顧允憂心沖沖的來了,看見暈倒在那裡的夏景言,這一切才結束。
顧允急慌慌的將夏景言抱到榻上,轉頭就要去傳御醫,只是他那毛手毛腳的動靜太大,還沒等他出門去,夏景言已經被吵醒了。
“阿允,回來。”
夏景言忽然吭聲,顧允有些驚訝,連忙上前,半跪在榻前的木階上。
“皇嫂,你還好嗎?怎麼暈在這兒啊,楚楓呢?”
夏景言現在簡直聽不得“楚楓”兩個字,她伸起一隻手擋在眼前,遮住微弱的燭火晃眼的“強光”,嘆了口氣。
“路大人看著呢,沒事,至於我……或許最近太累了。”
“好吧。”顧允應了句,即使他覺著這回答十分敷衍。
“現在外頭什麼情形了?”夏景言問。
如今問出這話來卻覺得可笑,從前她若困於異鄉,問哥哥的行程是估摸著什麼時候得救,現在卻是估摸自己什麼時候給哥哥騰地方。
而顧允的話意告訴她,她離啟程不遠了。
“明夏皇御駕親征,如今已入關口,快到潯洲了,一路橫衝直闖,陛下只說不許應戰,放明夏軍長趨直入,不至皇城,不防守。”顧允苦笑笑,“陛下本來也就不打算再要這個皇位,明夏皇要,給他便是,只是不要傷了百姓罷了。”
夏景言亦只能苦笑,也確實不該再讓無辜的百姓為她一家之爭搭上性命了,道了句:“做得好。”忽而又問:“你說他很快到潯洲,最快是多快?”
“明日。”顧允應。
顧允面上沒有任何異樣的神情,彷彿夏景笙不是來打仗的,而是來走親戚串門的。
“你不怕嗎?”夏景言輕聲問,臉上掛著一副無所謂的笑。
顧允搖了搖頭,“你和陛下不怕,我就不怕。”
夏景言躺的更輕鬆了些,似乎身邊人全都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能讓她更鬆快點兒,緩了一會兒,她才又開口:“阿允,我好像突然想清了許多事。”
“皇嫂想清了什麼?”
“一生。”
兩個字,卻沉重無比。
“皇嫂還不到雙十年紀,何故早說這些。”
顧允聽著都嫌苦,夏景言剛十七歲的年紀,要說一生,只恐怕夏景言是要……
“阿允,只有你能幫我了,我需要竹節散……”
“不行!”
夏景言話還沒說完,顧允倒先拒絕,只是,夏景言也不擔憂,她知道,到最後顧允一定還會幫她的。
竹節散,緩性毒藥,說的好聽,讓人沒有憂痛的在不知不覺中死去。
“你難不成要我以這副破敗模樣再活下去嗎?”夏景言很輕鬆的笑著問。
顧允頓時有些答不上來,但這並不是他能放任夏景言去死的理由,他依舊半跪在原地,不敢看夏景言的眼睛,低頭不看就是了。
夏景言早料到會有這個結果,也早想好了對策。
“阿允,如果我不死,染濯就會死,我們兩個人裡,皇兄是隻能留一個的……”
果然,顧允猛的抬起了頭,但又持有懷疑,“你若真的不在了,才會給明夏皇切實的理由殺他吧……”
“我會留遺書一封,詔告天下說這是個誤會,楊懲粟治殺我天竹閣,我就要他們萬劫不復,只要他們是替罪羊,我和染濯就還能無辜,皇兄既容不下我,大不了我去死,留染濯就好了,我實在……承受不了了,只有我先死去,我才不用體會百年之後再失去染濯的痛苦。”
夏景言錘了錘自己的心,那東西在裡面讓她有人情,因此而痛不欲生。
“可是,表哥就要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顧允閉上眼長嘆一聲。
十七歲,死到臨頭了,這如何能不讓人想清一生呢?
顧允艱難的點了點頭,夏景言鬆了一口氣,只是她定要虧欠顧允,也虧欠周染濯了,她想清的人生,又豈是顧允在極痛模糊之中所想的那麼簡單?只不過等顧允想通了,她的計劃也實施完了。
這種情形下,夏景言是不得不選的,而且是沒有迴旋餘地的選,愛人之間的錯還可以彌補,親人的錯了就是錯了,血濃於水,於親於情,夏景言還是選了親,縱使皇兄要殺她,縱使皇兄不顧親情,她對皇兄,也還是下不了手的。
夏景言只笑自己真傻,居然才想清一切,皇位是血濺出來的,至於那上面是誰的血,坐在上面的皇帝也根本不會在乎。
其實從一開始,楚宜出事,明夏整兵,那時候天就變了,再後來,皇兄明知小哥早就病了,縱使周染濯有錯,終究也不是小哥死的主因,但粟治卻領著宗師軍又近一步。